徐阳闻言沉吟一下,缓缓道:“原本我有意推纪道长为首,不想纪道长如此选择,若是平时便罢。可如今毕竟事关重大,贫道只好出手看看解小友的
过人之处了,还望解道友勿怪贫道以大欺小。”说着站起身,走到堂中央来。
解元轻笑下来,道:“何来以大欺小一说,徐观主既是武林前辈,晚辈不敢僭越,请徐观主先出手吧。”
徐阳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想来是前辈礼让晚辈,解道友不必客气。”
解元道:“既是如此,那就得罪了。”
言毕,解元先是一礼,而后握剑,亮光乍起。再看,长剑已然剑指徐阳咽喉,不足盈寸。而徐阳手中长剑不过出鞘一多半而已,如此场景,当真滑稽
。徐阳已是面无人色,羞愧难当。
解元还剑入鞘,道:“徐观主可是没准备好,不如我们再来过?”
堂上俱是老江湖,剑道比试哪有准备和没准备好一说,若是以命相博,徐阳哪里还有命在,解元此言看似想让,实则诛心,徐阳自是不好回答。
这时,随徐阳而来,一直在徐阳身后为徐阳捧剑的少年剑童,却是说话了,道:“徐师叔,解道长年轻才俊,出任领袖也无不可。”
更令人惊讶的是,徐阳竟是闻言后退,道:“解道长剑法超群,贫道叹服,若由解道长出任领袖,终南山无异议。”随后徐阳面色平静的返回座位坐下。众人讶异的打量一下徐阳背后的少年剑童,可终是未察觉异处。
解元道:“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朱鹤壁当先出声,道:“解道长少年英才,实属五大派之福,太白山无异议。”随后严霜与谢楼山也表态赞同。
不过,解元却是明锐的察觉到严霜背后的一个姑娘却似是不满的一蹙鼻一撇嘴。
解元看向这位姑娘,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这姑娘左右看看,在场的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称姑娘了,不解的盯着解元道:“你是说我?”解元轻笑不答,但看着这姑娘并未转移目光,显然就是指她了。
这姑娘眼珠一转,道:“我有说话吗?”这姑娘并非旁人,而是陈想容。自青衣一行人离府,陈想容千方百计的说服陈贯,这才混到翠华宗,随严霜而来,陈想容的最终目标自然不是与这些老气横秋的老道在一处,而是借机到丰州与青衣等人会合。
解元道:“那便是我误会了姑娘。”
陈想容道:“那是当然。”言语间颇为不敬,显然是没把解元放在眼里,而严霜也没出面制止。
解元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再和陈想容纠缠,转身又重回首座。缓缓道:“诸位,南北武林之争眼见要起,我们需要有个打算,诸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商量统一一下。”说着看向徐阳,道:“徐观主,您是前辈,想必有些想法。”
徐阳似是忘记刚才的一幕,缓缓道:“在贫道看来,南北之争,我们居于劣势,要想与南方武林一争长短,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
朱鹤壁附言道:“徐观主所言不虚。”
谢楼山道:“话虽如此,可五大世家向来与我们不和,怕是?”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想来是对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没有信心。
解元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如今危难当头,若是五大世家拒不合作,明显是置江湖道义于不顾,想来五大世家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说到此处,解元言语一转,语带轻蔑道:“什么五大世家,在座的诸位皆是心知肚明,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南宫山罢了。”
徐阳赞成道:“不错,若非有南宫山,其余四家不值一提,而且,马行柏等人已经上过南宫山了。”
严霜道:“这么说来,南宫山要有人下山了?”
解元道:“这是必然,如今之势,谁也不能超然世外,南宫山又如何可以幸免。不过也好,只要折服了从南宫山下来的人,想来江湖也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声音了。”解元显然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大有傲视天下群豪的意思。至于众人的想法,也就只有各自清楚了。
徐阳却是赞同道:“不错,而且要快,要赶在南方武林势力来之前。”
解元笑道:“徐观主与我不谋而合。不过,在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先做。”
谢楼山道:“解道长指的是何事?”
解元缓缓道:“刘长林,我们需要先解决刘长林。”
众人闻言神情一滞,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个人。良久,朱鹤壁道:“解道长,其实不必理会刘长林,日后自有南方武林去对付,借以消耗一下南方武林的实力也好。”
徐阳也是叹一声,道:“解道长是不曾见过‘秋风’刀的厉害,还是不去招惹的为妙。”严霜与谢楼山也是面色凝重的点头。
解元见状,心下对几人大肆鄙夷,而后轻笑一声道:“诸位这就说错了,一来刘长林张狂,犯下大错,如果任由南方武林来处理,难免日后会借题发挥,不若由我们自己解决,到时候只要将刘长林交出去就可以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而如果南方武林想要借题发挥,那就先是失了江湖道义。二来嘛。”解元话题一转,忽然问道:“几位好像都看到过‘秋风’此刀,也有研究结论出来,除了样子怪些,其实没什么。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拿下刘长林,对我们五大派的威望也是一个很好的提升。”
几人暗自思量,虽然也觉得解元所言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可对“秋风”的恐惧也是深入内心,自是犹豫不决。
解元将众人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适时插口道:“不若诸位随我丰州走一趟,会一会刘长林,到时由我出手即可,诸位只要看着就行,万一我不敌,诸位将责任推到我头上即可,不难全身而退。”
徐阳叹道:“解道长何必以身犯险。”
纪华云站起愤然道:“一个刘一刀已经欺压我等二十余载,那不成还要再出现一个刘一刀不成,诸位,刘长林非刘一刀,我们若是不能祛除对刘一刀的恐惧,不若封山不出的好,省得丢人。”
众人也是心思各异,谢楼山最先响应,道:“诸位,如今我们如果连刘长林都怕了,更何谈面对南方武林群雄,迟早是个败,不如走着一趟。”
严霜虽是众人当中唯一的女子,但性子却是刚烈,道:“不错,不若走一趟。”朱鹤壁与徐阳自然也没有办法在反对。
解元笑道:“诸位不必如此,在下倒要看看这‘秋风’刀如何。”
与此同时,在同样的早上,刘府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刘府这几天迎来送往的几乎将武林知名的人物见了个遍,但不论是谁上门,以什么理由上门,最终无不是将心思放在刘一刀的武学上,真正来拜祭的可谓无一人。而今天登门的客人就是特殊在进门后,很是恭敬的到大厅上悼念了云夫人,登门的是南宫山的南宫瑾。
此刻,青衣等人便是陪着南宫瑾在大厅里,南宫瑾面色肃穆的看着眼前的雕像,似是要将眼前的雕像看活了一般,良久落寞叹一声,感伤道:“只恨晚生三十载,不可一见云夫人风采。”
方承也是符合道:“谁说不是呢?”
青衣缓缓道:“斯人已去,当为后来人。”
南宫瑾回头看一眼青衣,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青衣施礼道:“在下袁青衣。”
一旁的牧念闻言,怒道:“你说什么?”
青衣忙道:“青衣、青衣,在下青衣。”牧念撇撇嘴作罢。
南宫瑾打量一下青衣,道:“在下南宫山南宫瑾,兄台胸襟宽广伟岸,南宫瑾自问不如。”
青衣笑言道:“南宫兄笑言了,你我初识,何来此一说。”
南宫瑾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扭头又看向了云夫人的雕像,缓缓道:“得妻如此,刘大侠不枉平生了。”
青衣也看向雕像,道:“云夫人嫁夫如刘大侠,又何尝不是幸事。”
南宫瑾道:“难道不应该是不幸吗?”
青衣答道:“若无刘大侠绝世无匹的侠者风范庇护,何来丰州的场面,归根结底还是刘大侠武力震慑在前,云夫人仁德在后,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是以才会有十五年前的祸事发生,云夫人高义,刘大侠又何尝不是呢?云夫人雕像旁若是能有刘大侠相伴,或许会更开心些。”
南宫瑾闻言陷入深思,过了好久才出声道:“兄台可知南宫山南宫山庄?”
青衣颔首道:“南宫家世代孤居南宫山,超然世外,非江湖浩劫不出。”
南宫瑾问道:“兄台以为如何?”
青衣点点头,赞道:“江湖乃是一潭浑水,南宫家能够独善其身,殊为难得。”
南宫瑾又问,道:“比之刘大侠夫妇如何?”
青衣沉吟半晌,道:“我们到后面坐下说吧。”
南宫瑾闻言回头,看看青衣,答道:“也好。”
南宫瑾与青衣等一行人一起来到后院的正堂,在众人相继落座之后,南宫瑾看向青衣,追问道:“兄台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青衣沉吟一下,吐出两个字,道:“不如。”
南宫瑾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何解?”
青衣直视南宫瑾道:“南宫兄当真要听?”
南宫瑾严肃道:“还请兄台赐教。”
青衣摆摆手,道:“赐教不敢当,南宫兄既然坦诚相问,在下便说一些心中想法,得罪之处,南宫兄勿怪。”
南宫瑾道:“不敢。”
青衣思考一下措辞,缓缓道:“刘大侠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隐世,南宫山自然更是,可又有不同,南宫山的‘隐’更多的是‘避’,求得是独善其身。而刘大侠的‘隐’则不同,此‘隐’是‘不同’,不与武林人士争权夺利,是一种真正的超然之姿,不闪不避,大行其道。”
南宫瑾道:“南宫山逢武林浩劫而出,也诸多牺牲,难道比不得云夫人的高义吗?”
青衣道:“南宫兄也说了,是武林浩劫,敢问南宫兄,何为武林?何为江湖?”
南宫瑾闻言浑身一震,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从未觉得这是个问题。南宫瑾抱拳道:“请兄台赐教。”
青衣道:“武林小江湖也,但江湖却非大武林。”
“何意?”出言的并非南宫瑾,而是方承。
青衣缓缓道:“何谓‘武林’,简而言之便是‘武夫林立’,有刀光剑影,有飞檐走壁,有争权夺利,是故有生有死,既然拿起刀剑,就是武林中人
了,既然是武林中人,死于刀剑之下,也不必怨天尤人,因何死,如何死都无可厚非,这是武林的法则,残酷的法则。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身为武林中人,难免身死。武林的纷争也多是由争权夺利而起,武林浩劫也不外乎‘争权夺利’四字罢了,何须来救,自有权利做推手,分个高下,落败也只能叹一声技不如人了。这是武林的生存规则。”
南宫瑾道:“那何谓江湖?”
青衣接着道:“何谓‘江湖’,简而言之便是‘江河湖海’,多的是小鱼小虾,这里或许有纷争,但更多的应该是鸡毛蒜皮的吵架,而不是充满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杀。江湖中人更多的是为生计奔波,不为名不为利,为的是吃饭穿衣。武林中人与江湖中人相比,就像是大人和小孩,大人是应该保护小孩的,不是欺负小孩的。而现实当中确实恰恰相反,武林中人多在江湖作威作福。刘大侠便是最好的典范,以武克武,至少在丰州,将江湖和武林分割开来,是以就我而言,平心而论,我得说一句:不如。”
南宫瑾道:“那兄台看来何以称侠?”
一旁的石英插口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南宫瑾闻言,念道:“为国为民,为国为民。”忽的看向石英,抱拳道:“兄台言语惊人,发人深省,不知兄台是何人?”
石英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我叫石英,不过这话却是大哥叮嘱我的。”
南宫瑾随石英目光又看到了青衣身上,叹一声道:“南宫瑾远不如青衣也。
方承也朗笑道:“论才学、胸襟,武林中人怕是少有人及青衣也。”
牧念高兴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柳云裳自也欣喜,却不会像牧念一样毫无顾忌的表露。
青衣摇摇头,道:“你们言过其实了,这世间,终是船随水流,不曾见水随船走,我们也只能尽力的去做,能像刘大侠一样保一城一地数十载已是不易。侠者,当为武林与江湖之间的一堵墙,可惜势单力薄,难以为继。”
南宫瑾叹道:“今日得见青衣,实乃幸事,老祖苦思近百载,不若青衣一席话,受教了。”
青衣道:“南宫兄严重了,你我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是以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非是一人之过。”
一番交谈,倒是叫几人熟络起来。
徐阳打量一下解元,随后看向纪华云,道:“纪道长,此事不可玩笑。”
纪华云严肃道:“我已经说过,华山诸事自今日由解道长主持,学武先后达者为师。”
徐阳笑道:“谢掌门自谦了,谁人不知谢掌门乃是少华山数十年来的奇才。”话虽如此,但言语间并未挽留。
谢楼山摆摆手,道:“徐观主过誉了。”
纪华云插口道:“谢掌门所言不虚,不过非常之时,以声望来评选难免不合适,大敌当前,还是应该以能力说话才是。”
如此一来,也就只剩下终南山与华山两派了,如此情况倒也在预料之中。
徐阳目中闪过精光,整整衣襟道:“不知华山派推出哪位?”
解元环视众人,客气道:“区区不才,愿意斗胆一试。”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解元道:“想必诸位知晓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解元语声一顿,扫视众人一下,有接着道:“百年来,我们五大派向来是共同进退,如今形势严峻,更需要同心协力。”
徐阳道:“这是自然。”
解元道:“徐观主同意就好,可毕竟人多口杂,为了达到令行禁止,调度方便,难免需要推举一个人物出来做主,诸位以为如何?”
严霜道:“纪道长所言不虚,如今还是应该着重能力。本派有自知之明,也甘愿退出争夺。”
朱鹤壁也忙道:“老朽也是年迈,精力跟不上了,我太白山也无什么出类拔萃的后辈,也自愿退出争夺。”
解元道:“这是自然,大敌当前,怎可自乱阵脚。”朱鹤壁闻言颔首。
谢楼山道:“按照武林惯例,无非二者,一是声望,二是武学。在下二者无论哪样均非上乘,是以自愿代表少华山退出争夺。”
解元又道:“南方武林来势汹汹,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徐阳闻言,皱眉道:“解道友何意?”
翠华宗宗主严霜,问道:“不知要如何推举为好?”
解元道:“这就要诸位一起决议了。”
朱鹤壁缓缓道:“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了和气。”
众人闻言沉思片刻,太白山清溪坛坛主朱鹤壁,道:“不错,值此非常之时,确有必要。”
少华山秋雨剑派谢楼山也附和道:“为便于统一行事,推举一位领袖为好。”
在苏潮升浩浩荡荡北上的日子里,华山之上,五大派齐聚,发帖的是华山的掌门纪华云。可令众人奇怪的却是,宽大的正堂里坐在主位的并非是纪华云,而是一个年轻人,一个谁都不曾见过的年轻人。
解元环视一下众人,缓缓道:“在下解元。”
一侧的纪华云站起,肃穆道:“自今日起,华山诸事便由解道长主持,好告于诸位知晓。”其余四派中人皆是面面相觑,但即为华山内部事务,众人自然也不好插嘴,尽皆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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