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听了，身子不禁一颤，心内暗道：竟是她在这里看着我一阵子，她将我同栩爷在一处的事儿抖落了，应了老太太的话进来看我，便一切事儿落在我头上，横竖她是不担干系的，心里是惯会策计，手段儿也很高明。
余太君才坐定，便怒道“你说同栩哥儿一处作了词，可见得是谵妄编话哄骗我，再着，你想说栩哥儿是在打幌子么！”
玉兰心道：这话倒是极明白的，你却不知，栩爷是打了个马虎，并不曾说真话，你们祖孙两个原是一家子，他便是说了甚么没有的话，你岂有不信的？但他竟听了我的话，在他人面前，并不承认作词之事，我前头既说了，现下又能怎么样呢。
一面想着，一面磕了个头，回道“想是栩爷一时忘了，没记起来，也是有的。”
“一派胡言！”余太君牵了真气儿，一面说着，一面口里不住喘气。
“好个闹性不知趣的小蹄子，明着撒谎儿，平日里老太太是对你太好了，养了这股子戾气，今儿个若不整治整治你，你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云姑一面说着，一面唤进几个小厮，因道“把这个小蹄子拖下去，杖打二十个板子，再丢去遂亭阁罚跪，不够三个时辰不准她起来。”
小厮应了，把玉兰拖至室外，往遂亭阁楼下雪地里一丢，抄起家什便打。
这大冷天里，雪侵肌骨，已是十分难耐，加之身上遭着剧痛，更让人难挨。
玉兰紧闭牙关，既不求饶，也不哭诉，她心里头明白，这是无稽之罪，她也明白，便是再说甚么也是徒劳，她唯有忍受，忍受这无故之祸，但她不论如何也不屈服。
遂亭阁上，如珠尽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盯了一阵，正靠着壁打盹儿，忽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忙急站起来。
云姑一面扶着老太太入室，一面说道“如珠，你去歇着罢。”
云姑待要再问，只见余太君摆了手，作势起身，忙去扶她。
余太君道“坐了这会子，便乏困了，年纪大了，比不得当年，扶我回去歇会儿罢。”
云姑应下，扶了余太君，并门外头随来的几个丫头婆子，折回去了。
程栩道“并没甚么，不过几句闲话儿，现下劳你跑个腿，去老太太那里走一回，探下那里有甚么事。”
景官应下自去。
老太太屋里，玉兰垂首跪着，如珠坐下她后首靠壁的一张小杌子上，双目紧紧盯着她。
程栩入室见老太太一脸肃穆之色，忙上前笑着请安“请老太太的安，时气清寒，老太太该在屋里歇着才是，走动多了，凉了筋骨，伤身子。”
“我一日日尽躺着，若不走动走动，手脚不中用还罢了，听的见的少了，好多事就不大明白。”余太君道。
程栩道“老太太耳目是极远的，不出门也比我知道的明白些，这原是老太太的高明。”
程栩心内不禁思计：老太太让云姑问我和兰儿在一处作了甚么，也不知出了甚么事？看这形景，竟是在套我心里头的话么，还是另有算派？
景官见余太君回去了，才入室问道“老太太找爷可是有甚么要紧事？”
程栩心内忖度：兰儿细细打住过，不可将同她一处作词之事说出去，想是她怕府里别个不知规矩的丫头小厮知道，四处谣诟，这也不好，我只不说便是。
一面心里念着，一面嘴里已说道“并没做甚么，不过偏偏撞到一处，说了一会子话罢了。”
景官道“老太太来了，在里头坐了好些时候呢，问你哪处去了，我如实说爷是去看太太了，老太太说她才打太太那边过来，并不见你，这可挫磨死我了。”
程栩心内暗喜，因笑道“也有你这小浑头怕的事儿。”
因便分外留心道“老太太屋里的兰儿可认得？”
程栩道“见过面的，倒记着她。”言语中尽是欢愉。
云姑暗道：果然是认得的。又问“你和她一处作了甚么？”
余太君忽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替我问他，我这会子乏的很，不大想说话儿。”
云姑心知余太君不过不愿亲口训他，免得心里太过意不去，但程栩是府里的公子爷。若按辈分，她是不差的，按规矩，她归终也是个下人。
程栩见如珠支开了玉兰，独个儿在这里，也没甚么兴致，遂一经回静宝轩去了。
才行至园子门口，便见景官神色张惶地迎面走来，嘴里念道“爷这里哪里去了？可算见回了。”
程栩知他定有事相告，因道“有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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