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啊，钱还有不缺的？但这不是拿来卖的，你高叔叔我要拿来办正事。”阿比盖尔斜眼朝着下面瞄了一眼，“商雅稚身上的香中有一股很像绿云的调子，要炼制出来少不得需要这个。我跟你说啊这玩意儿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的，拿钱买都没地方买，这正好遇到有当然不能放过！”
相对之下姜少寰表情云淡风轻：“这花相府有很多，每年疏花之时剪掉最多的也是绿云，你想要不用这么麻烦的。”
阿比盖尔被噎住：“...你不早说！”你们贵族的世界真是穷人无法想象的奢侈啊！
姜少寰略有无奈：“你也没说要用来做什么。”
阿比盖尔扶额：“...不说这个。张厌那个姑娘莫不是真看上你了？整天整得跟只花孔雀似的哪里都要出风头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我算是怕了她了，刚刚不过是叫她小心点弄这花立刻就甩脸子险些掉下去。”想着方才张厌的行为阿比盖尔就觉得头大，手臂还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巫山涧的都教了些什么，功夫不行脾气倒是大得很！你们有钱人家的姑娘脾气是不是都这么大？”
姜少寰扬眉略微有些无奈：“高叔，姑娘家的名誉何其重要，别胡说。”
“乱说什么了？乱说她真的对你没意思还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脾气都不好？”
“...弄好了就下去吧。”
“行吧行吧。”阿比盖尔见对方不愿意背着说人坏话也就收了嘴，低头认真地继续挖兰草。姜少寰抱着手倚在崖壁上无所事事，下意识四下观察着环境。从这个高度并不能远眺，但他目力不错，隐隐能窥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红色。他试着向上爬了一截再远眺但望出去是一片松林树冠，于是又退下来一段路，这下才能透过树干看到那片红色。
但这一段距离实在太远加之遮挡又太多实在是看不清楚，他想要看清楚却没留神脚下的青苔，没留神身形一晃。下方一直关注着的苏骁战奋力抽出被张厌抓住的手起身欲接，另一个黑影几乎是风一般就疾掠了上去！
姜少寰只是虚晃了一下很快便自行稳住了，未等他呼出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旋即又飞快的放开。
“你怎么上来了？”姜少寰扬眉，小心挪了个没有青苔的位置给商雅稚。“正好，看看那边有什么。”
商雅稚顺着方向眯起眼睛，道：“是夜合欢。”
“红色的合欢？”
“咦商姑娘你怎么上来了？”阿比盖尔终于将那组绿云完整的挖了出来，死了块布裹上泥土和兰草放到背篓里。一面站起来一面抠指甲缝中的泥土，“你们在说什么*的东西？合哪种欢？”
商雅稚：“...？”
姜少寰：“...”
商雅稚道：“夜合欢，又叫马缨花。”
这样一说两人立刻就明白了。马缨花出现就意味着这样说来他们已经十分接近罗婺中寨，罗婺中除开罂粟最珍视的花便是马缨，他们认为马缨象征多子多福，是以常用于娶亲与祭祀。
“我这里弄好了，先下去再说。我打头阵。”阿比盖尔活动活动手指首先背过身面对着山崖慢慢试探着往下，脚踩实后抬头伸手欲牵商雅稚，后者定定看了一眼，直接足尖一点如飞鸟般轻盈又优雅地直接飘了下去！
阿比盖尔：“...”
姜少寰看着阿比盖尔目瞪口呆的样子失笑，伸手捉住了阿比盖尔僵在半空的手发力将他整个牢牢揽住也直接飞跃了下去！阿比盖尔吓得死命勒住姜少寰的脖子“嗷”一声一同落了地。
下来后没等张厌开口姜少寰迅速简单的将所看到的讲了一遍，要立即动身。
“人家帮忙采花都弄伤了不能再休息会嘛！”张厌拉着谢川穹的袖子撒娇，换来阿比盖尔眼睛一瞪：“我都说了不用你上去你非要挣表现，再说了你用脖子走路的？”
“你一个大男人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行，我怜。请大小姐在这里安心休息，我们小兵往前开路。”阿比盖尔似笑非笑，大手一伸直接拉着姜少寰就走。
张厌在原地红着眼睛包着眼泪，愤愤然扯一把松针朝那两人的背影狠狠掷去。她张厌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哪个不是笑脸相迎或者客客气气的！这个张得有钱整天缠着张得坏又不待见自己，不知道背后说了自己多少坏话！张厌心头鬼火冒，现在张得有钱又跟张得坏呆在一起肯定又要说自己坏话！想到这里张厌扁着嘴巴一跺脚又追了上去。
左前方的一片山杜鹃后出现了一段古道，潜藏在厚厚的松针灌木之下。
“有人马经过。”姜少寰看着被翻起的松针，有些分明是马蹄过时勾起的痕迹。
张厌揉着腿气喘吁吁问：“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马？”
阿比盖尔问：“古茶道？”
“不应该，楚雄境内不产茶。这一片能够值得在山中开辟道路的应当只有罂粟。”苏骁战望着深入山中的古道眼神凝重，“恐怕这条路是罗婺中寨出来的商道。”
“你们看这里，”姜少寰抽出伞指着一处，松针上有四个方点，四点纵横距离相等。
苏骁战略微沉思，迟疑道：“是...轿子？莫非是...罗婺的神女嫁？”
“看看，这就是传闻中的绿云，如假包换。”阿比盖尔甩甩手蹲下来刨开旁边的叶子露出花，“号称花中神女，一花千金。发财了发财了！”
“你很缺钱？”
绿云这种兰草不比其他野生兰花，植株生得娇小，叶姿斜立，边叶有扭曲，叶色深绿。花型极似荷花，常常并蒂而开。只生长于滇南湿润布满雾瘴的深山中，极其稀少。因花型特别寓意也吉祥，为上流贵族所爱，所以市场价格被炒得极其高。
“是路过时张大侠闻见了绿云的气味，随后确定了位置。”
“闻？”谢川穹有些惊讶。绿云气味清幽，在这样的深山林中并不出众，更何况现在能够闻见的最多的是各种蘑菇的腐败气味和野兽的粪便味。这样的环境里能准确分辨出绿云的存在，那该是何等灵敏的嗅觉啊...
张厌脖子勾得并不严重，就是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在抖。揪着苏骁战的衣领眼泪汪汪哭闹着喊疼，谢川穹连忙指挥着商雅稚把背的小药箱拿来接手按着哭唧唧的张厌上药。因为药膏的刺激张厌抖着一直无意识地掐着苏骁战的手，嘴里一直重复地问：“谢爷爷我会不会留疤啊？不可以留疤啊留疤了怎么办啊...”
谢川穹好声好气地哄道：“没事没事，不怕不怕啊。”
崖壁上那颗绿云植株还算大，已经被撬起来一大半，上面开着两朵并蒂绿兰，散发着浅淡优雅的香气。拨了拨能看见这花苞壳为淡水银红色，并有绿沙晕。初发的嫩芽呈水绿色，芽尖微现玫瑰红色，正盛的那一朵芽色已经转了紫色。
走了一段路后姜少寰实在受不了这个速度领着阿比盖尔直接越到了最前面开路，阿比盖尔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埋怨“她跟来做什么，她哥手都那样了不去守着跑来这边能干啥？”张厌看着前面交头接耳的两个人慢慢收了声，把手里的大把鲜花强行往好脾气的苏骁战手里一塞叮嘱他不准拿丢了就追上去恶狠狠瞪着阿比盖尔不准他们再说什么悄悄话咬耳朵。
没了漂亮小姑娘可交谈的谢川穹又把目光瞄向了殿后的漂亮大姑娘，可惜漂亮大姑娘并不爱说话，在面对老头笑呵呵一连串的“姑娘哟”单方面交谈始终噤口不言巍然不动礼貌在一旁为谢川穹撑伞。谢川穹长叹一声：“小年轻喲~真是有活力啊~瞧瞧他们，闹起来是不是也蛮有意思的？”
苏骁战失笑，满脸写着无奈。这哪里有意思了，跟个老妈子一样护着这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师妹，偏生又是个无法无天不安分的。
上方张厌一个不留心在满是苔藓的崖壁上滑了一下，苏骁战骤然发力上前欲接，张厌那一声完整的惊叫还没喊叫完便被阿比盖尔一手拉住了后颈的衣服跟提溜着一只小狗一样拎在手中在半空中晃悠。阿比盖尔另一手使命扣住凸出的岩石，脑门跟手上青筋暴出，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跟张厌暂时稳住。探头往下望了望判断了一下角度，大声道：“苏小哥接住啊我松手了！”
话音刚落阿比盖尔就松了手把张厌跟个小动物似的扔下来！中途张厌的脖子被一根凸出的香椿树给滑了道口子，谢川穹吓得身形一晃一旁的商雅稚飞快转了手中的长伞稳稳地将他架住，看着苏骁战与姜少寰一前一后飞身上去一个接住张厌一个去帮阿比盖尔。
“张大侠在上面发现了一株绿云，说什么都要取下来。小师妹凑热闹闹着一定要上去帮忙，这才跟着爬了上去。”苏骁战略显忧郁眼睛里浮着一层忧虑，一只手还抱着那束花另一只手捏成拳头状整个身体绷紧，一只脚迈向前一些随时准备着接可能会落下来的人。
“这样高怎么发现的？”谢川穹仰头看着上面进行危险动作的两个人，那个地方有块岩石延伸出来挡住，若说有生长绿云那在下面路过的人是几乎不可能发现的。
林子里树木大多是楚雄境内常见的滇油杉和滇橄榄，地面铺着厚厚的松针，长着山杜鹃和许多不认识的灌木。这个季节山杜鹃大多都结着花苞，偶有几株迫不及待的早开了，颜色还不是特别的红，粘着点点晶莹的雨露。
几人换了方便登山的装束，像模像样的背着药篓带着斗笠做药郎装扮。张厌一身劲装俏得很，一路折花当做春游，瞧见什么草药蘑菇都稀奇，一路拉着谢川穹娇声询问。谢川穹这老头儿颇有些为老不尊，就喜欢和年轻漂亮姑娘讲话，从石斛介绍到紫苏，从毒蘑菇介绍到鸡枞菌要怎样做才好吃，逗得张厌笑得花枝乱颤惊飞了林中的鸟。苏骁战领路在最前开道，频频回头看落在后面的张厌，生怕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师妹摔伤了被树枝刮到了。
刚开始在路上还能遇见进山采蘑菇与挖石斛的彝人热情的为他们指路，甚至还遇上了一对挖蛇出事故的父子。清明节期的毒蛇还算温顺，儿子一个操作不慎为蛇所咬，苏骁战眼明手快拦下要为儿子吸毒的慌乱父亲，谢川穹金针出手挥一挥衣袖不带一丝云彩深藏功与名。
强行破路入山四个时辰后四周已经几乎没有人为到过的痕迹了，巨大朽木上生长着野生兰花，意态舒展优雅。偶有遇到稀有草药谢川穹会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挖下，顺手就放在商雅稚背着的小背篓里。就这样两个人慢慢就落到了后面，待追上前面人时看见两个人仰头看着什么。顺着望上去能看见张得有钱带着张厌在崖壁上慢慢撬着什么东西。
“噢哟怎么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快下来！”谢川穹望着那两人趴在湿漉漉的峭壁上心惊胆战的，“怎么爬上去了摔下来可怎么好。骁战啊怎么让小姑娘爬上去了？”
“年轻人啊有点活力才好。瞧瞧你们俩，也没比那两个小的大多少怎么就弄得这样死气沉沉的。”谢川穹笑着看这两人，接过苏骁战递过来的一根削好的树枝做拐杖，“说好听点是稳重，不好听的就是老气横秋。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好年纪，样貌也生得好看，何必要弄得苦大仇深。”
闻言苏骁战还是笑，眼神温柔又带点独有的忧郁：“谢前辈教训得是。”
【马缨古道】
（说好听点是稳重，不好听的就是老气横秋。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好年纪，样貌也生得好看，何必要弄得苦大仇深。）
·罗婺 油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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