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苔儿坐在班主任老师面前默默地看着他，她的眼神虽然忧伤，但很纯净。顿了一下，他先开口：“这几天讲的三角函数有点难度，你都懂了吗？”
苔儿想了想，说：“懂了，就是有点不熟练。”
班主任老师发现苔儿思考的样子很可爱，眼睛里是看不到伤痕的。
“遇到不懂的题目可以问我。”他微微笑了笑又说，“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只管来找我。”
苔儿静静地坐着，对班主任老师笑了一下。
班主任老师在等苔儿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沉吟半晌，班主任老师说：“苔儿可以信任我吗？”
苔儿看着班主任老师又笑了，点了点头。然而她仍然什么也没有说，相对无言，他又点了支烟。打火机的声音十分清脆，但让气氛分外寂寥。办公室里突然暗下来，是停电了。他的烟头红红的一点，忽明忽暗，青烟袅袅。她每每想起那情景，都觉得很有情意。抽完一支烟，他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外面风雨很大，翠绿的玉兰花树一边哭泣一边摇摆，操场上种植的草皮开始变绿，已经是春天了。
班主任老师用手撑着靠在窗户上，回头对苔儿说：“你回去上课吧。”说完他继续看着窗外。
苔儿想了一下，叫了他一声，似乎是想说什么了。然而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年轻女老师走了进来。
“那我回教室了。”
苔儿出去的时候和那个女老师对视了一下，彼此警惕打量的眼神，她向那个老师鞠了个躬。
走出办公室，她并没有马上回教室。而是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她听到那女老师问他：“不是我影响到你们的谈话吧？”
班主任老师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反正她也没开口，现在的花季女孩啊，真搞不懂。”
“你还想懂花季女孩啊？那你能懂我吗？”
班主任老师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对那位年轻的女老师说：“我不是要懂花季女孩别的什么，只是发现这个女孩性格特点很特别，担心她的心理上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他并没有回答那位年轻的女老师的第二个问题，继而他又像是对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或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必须抽空去这个女孩家找她的父母谈谈，看看她有没有家庭方面的因素。”
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对班主任老师的回答很不满意，有点生气也有点无奈地说了一句：“真是十足的书呆子！”他听到她这么说，怔了一下，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他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老师是一个世界，班上56名同学就是56个世界。作为老师，并不一定能叩开每个学生内心世界的大门，并轻而易举地走进去的。现在看来，苔儿的大门就对他这位班主任老师紧紧地关闭着的。
他想了很久，这个叫苔儿的女孩平时尽管有些软弱。但还是比较活跃的，班级活动也是非常积极的。最近一段时间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而又忧郁呢？
星期二的下午，班主任老师终于抽出时间和苔儿去家访了。昨天晚自习课上，班主任把苔儿叫到教室外安排了今天的家访日程。
当他们到达苔儿的家的时候，在狭小潮湿的楼道，他们一前一后上楼，她看见爸爸神情狼狈地跑下楼来。
“爸！”她叫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用余光瞟了班主任老师一眼。她爸爸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班主任——就算注意到也认不出，从小学开始，他们就从不关心她的老师是谁，叫什么名字。
一看到女儿他就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看看跟谁吧！”
意料之中，家里很多人挤在一处激动地指责爸爸。声音刺耳，仿佛在吵架。她推开门，看到妈妈坐在一群人当中，神色苍白疲惫，脸上还有伤痕。她知道爸妈是打过架了。其实她早说好了今天老师要来的，所以爸爸才会回家。
后来，班主任老师想起那天的家访就会觉得心里很沉重。这个女孩的忧郁，的确是和家庭有关。可他除了对她的家人说要多给她关心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苔儿送班主任老师下楼，在暗沉沉的楼道里，她突然握住他的手。阳光从大门涌进，在楼梯上描绘花枝美丽的纹样，十分安静。而他的心里却突然有了秋意。他们都没有说话，停了少许，她松开他的手上楼去了。
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有一天，是每月休息假的第一天，阳光很明媚，带着些微夏初的燥热。苔儿找到班主任老师说：“今天能不能请老师带我到一个地方？”
班主任老师说：“可以啊，苔儿想去哪里？”
苔儿说：“到了就知道了，我给老师带路。”
她坐在他的车上，神情安静，一会儿雀跃，一会儿悲伤。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车往偏僻的地方行驶。终点是一个离市中心不算太远的小镇。他在路上问她：“怎么非得住在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
“我喜欢每天天未亮的时候，一个人去坐公交车上学的感觉。”
“可是每天花上一个小时去又花一个小时回，这实在没有必要吧？”
“老师，你一定懂的！你也许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是不是？”苔儿看着班主任老师的神情清澈而满含期待。他明白自己应该反对她，竟一时语塞。
苔儿没有等班主任老师开口便说道：“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去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那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不是吗？”
班主任老师感到吃惊，这个女孩还只有十六岁，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明显与她的年纪不符合。他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她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可见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的。而她这分明不是少年老成——她的眼神忧郁但并不苍凉，透露着她对这个世界的一无所知。
一时间，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作家苏鹏在《苔痕》里用无限苍凉的笔调描写这两个分明相恋的人的处境：
当他们在一起时，他们永远无话可说。多么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无话可说并不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也不是因为阅历与观念的不同，而是因为灵魂上天生的某种契合。因为他们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所有试图亲近的举动都只能是拉开彼此的距离。最后他们不得不分离，她也从未靠在他的肩头哭泣过。
有人说，当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非常希望可以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比如，苔儿就常常希望能与班主任老师单独待在一起，就她们两个人。她常常期待着与他在秋日落叶飞舞的黄昏下，默默地走在乡间的林荫小道上。
可惜，这不过是苔儿的臆想罢了。终于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却毫无浪漫可言。
苔儿是一个非常执着的女孩，学习非常刻苦，成绩一直很优秀。因为她长得有点黑，但非常漂亮，也非常贤淑端庄，大家就戏称她为黑牡丹。但没有一个男生敢去追苔儿。她实在太孤僻了，所有人都只觉得她冷漠高傲，不可亲近。初高中六年，她班的男生视她为怪物，都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高二的时候分了班，班主任老师教理科，苔儿的强项是文科。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进重点班的，但是她决定还是去班主任老师的班。而班主任老师一直跟一个语文老教师搭档，他曾经是这个老师的学生，和那个老师是忘年交，他来这学校教书后，每届学生他们都会合作交换教学。但这一次，这位教语文的老教师拒绝了合作。这时候学校里隐隐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是针对苔儿和她的班主任老师的，他对此保持沉默，对语文老师的拒绝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这里，我十分困惑地合上书，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作家苏鹏不就是苔儿最爱的人吗！为什么在他的书里会有一个叫苔儿的女孩爱上她的班主任、也是她的数学老师呢？而他自己竟没有露面。而且从文章里对女孩的描述来看，这的确是我了解到的苔儿的性格。
这时候，我才发现苔儿消失了！她网上头像从来都没有亮过，空间里的日志，照片，说说都被删除了。
小说《苔痕》一开始就写了这个女孩的死亡，通过苔儿的班主任老师的回忆，用倒叙的手法记叙了她的一段感情。
那么，现实中的苔儿是真的离开人世了吗？不然作家苏鹏又怎么会这样去写她呢？
她过了一会儿才来，是洗过脸的，眼睛还有点肿，红红的。他坐在那里抽烟，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去。他从来没有从其他学生的眼睛里见到过那种神情，说不出的哀怨和冷漠。
“坐吧。”班主任老师说道。
于是，班主任老师站起身说：“苔儿，老师送送你。”
两个人挨得很近，苔儿的脊背甚至能感受到班主任老师胸膛的温度。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头给他一个拥抱？但她没有。他抢先替她开了门，冗长的楼道，窗户外面的雪花像柳絮一样铺天盖地飘落下来。
苔儿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默默地转过身，走下台阶。缓缓地走在被大雪和严寒包围的人行道上，只听见自己踏雪和轻微的喘息声。真的有点后悔，不该冒昧地单独来给班主任老师拜年。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苔儿很快又退回到自己那敏感脆弱的小世界里，她是突然变得更加沉默的。这一次大家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但是没有人可以得到她的回答，包括自己的班主任老师。
晨读的时间，大家都埋头读书，苔儿却偏着头对着窗外呆呆地出神。班主任老师在讲台上一眼望见，便走到她课桌前注视着她——这是老师对待不认真听课学生的最常用的方式。
苔儿回过头看了班主任老师一眼，埋下头盯着课本。他被她的神情惊呆了，她的眼里蓄满泪水，那模样十分可怜。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到我办公室来。”
苔儿没有说话，只是文静地笑了笑。
班主任老师将苔儿迎进屋去，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出有春节的气息。苔儿有些局促不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昨天刚从老家回来，没来得及收拾。”
雪花密密麻麻地飘着，天地间仿佛织起了一张偌大的白网，苔儿在这张网中独自行走着，这张网的网眼似乎永远在抖动着、闪烁着，晃耀的她有点迷乱和恍惚。
班主任老师的数学课，成了苔儿最向往也最感兴趣的课程。同时，班务活动成了她最喜欢参加的活动了。无论在课堂上他那严谨、缜密的逻辑推理、简单明了的演绎，或是课下他那亲近随和的微笑、智慧幽默的谈吐，都像磁石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苔儿把空了的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的下巴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茶几。过一会儿，班主任老师来收拾杯子，她轻柔而又迅速地握住他的手。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她永远记住了那一个瞬间，他手的温度就那么传递过来了。
苔儿把手收回说：“我要走了。”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她的班主任老师。
“今年这样的大雪天，没想到苔儿是第一个来给我拜年的。”
苔儿回头看着班主任老师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和他说，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老师没有回避苔儿的眼神，但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在客厅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窗外依然是大雪纷飞。然后他招呼她坐，自己去烧热水泡茶。
班主任老师是一个讲究生活品位的人，这从他的衣着和居室都可以看出来。他端来的是上等的红茶，茶杯是用雪白的陶瓷做成的，做工很精致。苔儿轻轻啜饮着，细细体味这片刻的宁静。
苔儿特别紧张，一时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为了缓和气氛，她就说：“老师很会收拾家务，家里很干净。”
班主任老师笑了笑说：“就我一个人住，要想弄脏都难啊。”
对苔儿的遗忘持续到我从班上没收到一本作家苏鹏写的小说《苔痕》，小说讲述了一个死于孤独的花季女孩的故事。这个女孩在她上高一的第一学期，就单恋上了她的班主任老师，一个高大英俊的数学教师……
到了冬天，雪，无声无息地飘着。苔儿在铺满白雪的台阶上走来走去，她几次抬起手想敲门，几次又在空中停下来……台阶上杂乱的脚印似乎在描述着她纷乱的思绪。
苔儿在雪地上待了片刻，她的头上、肩上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害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一样，又快步走到门前，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阅读苔痕雨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