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归于苍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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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好的——”

    从学生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男生顶着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边走边拉长声不情愿地答应着,接过卡特丢过的空间纽,几乎接触手掌的一瞬间就甩进场内。

    特伦斯悬停在空中,有点无聊,一时又没有下一个进场的二年级,他便驾驶着教学机在训练场上空兜圈子。

    二年级,也很无趣,他在心里下了定义。

    看来得在文化课上多下功夫了,跳级到三年级需要补考多少门功课呢?特伦斯在心里盘算嘀咕着。

    眼神突然一凛,机甲猛地在空中侧身!

    一台机甲几乎与他紧贴而过!

    视觉屏中,另一台教学机甲在他面前划过,距离接近到脸胸甲上的A03编号的划痕都清晰可见。

    特伦斯几乎能从那不慌不忙的态度中读出挑衅的意味。

    没有使用近战武器,没有使用热武器,它就这样以一个贴面舞的距离冲撞上来,好像算好了对方的避让一般,高速掠过,并迅速攀升。

    啧!

    装腔作势。

    ——他大概记起那是谁了,在他从预备科正式升段时,那个(阻碍了他去吃午饭的)碍事的家伙。

    他给予的回应是毫不犹豫的连射。

    但A03并不紧张,它在空中几个角度灵敏的闪避,躲开扫射而来的漆弹,此时特伦斯已拉升到与它同等高度,教学机的攀升速度有限,在他到达预期位置之前,对手的预判火力已经将他逼得不得不再次下沉。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机体上都擦过一些漆弹的痕迹,特伦斯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而A03也始终在与他不远不近,又高出15米左右的距离轻飘飘地兜圈子。

    那家伙根本没当真。

    这让特伦斯心里有点恼火。

    他活动一下颈部,外装的接触点传来若有若无的迟滞感,这太慢了,特伦斯不满地想到。

    打算就这么耗下去吗?

    特伦斯一边操纵机甲飞行周旋,一边看向A03的机体,后者的机师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他能够多少感觉到。

    再兜几个圈子,两个人都中一些弹,然后双双离场结束战斗。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时间。

    在一旁围观的二年级视线中,编号A17的机甲突然加速,顶着对方的炮火向前急速拉进距离。

    不,你没这么快,教学机没有速度差。

    A03的机师微笑着一面以同样的高速后撤一面将火力毫不保留地抛出,突然,他的眼神一变,迅速调整机体变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对手在加速的峰值甩掉全部外置热武器架,包括前后外甲,减轻了负重几乎是裸奔的教学机再次提速,电光火石间,两台机甲结结实实撞击在一起!

    在撞击的瞬间,特伦斯抽出近战武器,带着冲击速度直接贯穿了A03的右侧机身。

    神经传导中的痛觉瞬间爆炸,A03的机师眼中一扫慵懒,他操纵机甲,双臂紧扣住对手的机体,调整推进方向。

    此时两台机甲已升高到距离地面超过300米的高度,像一条摆钟的抛物线,升高到最高点的一刻,A03关闭了全部推进动力。

    来吧。

    机师笑眯眯地放任自己的机体以自重带动两台机甲同时从高空下坠。

    只要对方主动拉开距离,在机体分离的瞬间,这样的距离扫射,不需要一秒钟就可以将其判定受弹超过百分之八十,结束战斗自动出局。

    三百米,二百二十米,一百五十米——

    哈?

    一百一十米——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而A17全然没有减速的意思。

    七十米!

    在二年级的惊呼声中,A03号弹出了逃生舱,而两台机甲几乎是同时高速坠落撞击在训练场中,激起滚滚烟尘。

    烟尘之中,A03后几秒落地的逃生舱里跳出一个人影,飞快地向机甲所在地冲去。

    “咳咳——”

    特伦斯在驾驶舱内,差不多是被挤在座位上,此时已断开连接,他试了试,果然驾驶舱已经在冲击中严重变形无法打开,他从驾驶室里翻身爬起来,试图使用手动阀打开舱门。

    正当他在狭小的空间里上下颠倒地摸索着尝试拉动操纵台,变形的舱门发出一阵响声,下一秒,舱门从外拉开,一只手伸了进来。

    “嘿,你怎么样?”

    特伦斯在呛人的灰尘中看到一个逆光的身影,他一张嘴又被呛得咳嗽起来,舱门外的人拉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从变形的驾驶舱里拉了出来。

    “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是,从上次我就想问了,”对方跟他一起并排坐在损毁的机甲上,伸手摘掉头盔,“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特伦斯本不想说话,但他一扭头,看到那个英俊的二年级,完全是一本正经发问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卡特和其他二年级一起跑到旁边,焦急的教官看到的两个人就像在野餐一样排排坐在严重变形的机甲上,正比比划划地交流刚才的经过。

    “但是我逃生了。”

    “在战场你逃生的生还几率不超过17%,对实战而言,我解除了敌方驾驶机甲的战斗力。”

    “你难道不计算己方的减员吗?你不能冲上战场就来送死。”

    ——

    “雷格瑞!还有你,一年级,你们两个停课一星期,都给我去图书馆打扫卫生!”

    卡特的咆哮声响彻整个训练场。

    ——

    “嗨。”

    特伦斯看一眼终端,共同受罚的第二天,他的难兄难弟雷格瑞依然是八点五十五分从图书馆大厅的入口出现,像报时器那么准。

    他冲特伦斯打个招呼,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胳膊底下夹着两本书。

    “顺便还掉。”他主动解释道,把两本借书逐一归还。

    时间刚刚好,九点整。

    “我们走吧。”雷格瑞笑眯眯地插着口袋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杂物间取出工具,给清洁机补充溶液,更换新的清洗盘,为外墙清理机设定擦洗除尘程序,取出借阅机里归还扫描失败的藏书放进推车,然后着手干起昨天没做完的活儿。

    就打扫卫生来说,雷格瑞真是个好搭档,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像整理自己的书桌一样,习以为常地操作那些零零散散的清洁设备,特伦斯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他花个十分钟完成这些调试,然后一起推着推车,跟在雷格瑞身后分门别类地把无法自动归还的书籍摆回书架应在的位置,顺便用一块细腻的软布除尘。

    今天也不例外,那些滴滴叫的机器很快便各司其职奔向岗位。

    雷格瑞走在前面,手里捧着一叠已排好顺序的书籍,他一边走,一边抬头去看书架侧面的标注,不时停下来,爬上高耸的扶梯将书籍归档,光线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照进图书馆,他的一头金发熠熠生辉。

    特伦斯推着小车走在后面,走走停停。

    除了招呼和道别,两人并没交谈太多,雷格瑞的终端经常震动,他时而回复其中的部分通讯,时而只是笑着看看。

    他看起来总是很快活,特伦斯心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雷格瑞微微翘起的卷发。

    所有蒂诺人种表现出的一切事物里,特伦斯最喜欢金发,也许因为这是他所继承但潜藏在内的一部分基因片段,也许只是因为那看起来温暖又柔软的颜色,也许是因为在他所熟悉的那些金发的记忆中,总是显得轻松而快活。

    “有什么问题吗?”

    雷格瑞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转身询问,心不在焉的特伦斯差点推车撞上他。

    “抱歉。”特伦斯拉住推车,伸手把惯性中歪倒的几本书扶正。

    “没关系。”

    雷格瑞帮他把书堆摆好,“虽然有点奇怪,但是。”

    他微微歪着头,右手在前方晃了两圈,“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就当做是我的一点怪癖吧。”

    “嗯?”

    “我通常不在见面第一时间自我介绍。”雷格瑞冲他伸出手,“安德烈·冯·雷格瑞。”

    特伦斯握住他递过的手,他的手掌很薄,干燥而且带有温度,被这样一只手握住,让人很难去质疑他的诚恳。

    “为什么?”特伦斯收回手臂,双手重新握住推车的把手,“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高贵的”冯“?”

    雷格瑞露出一个足以令人心动的笑容,“你瞧,这就是别人开始评论你的开端,名字。”

    他向上拉伸一下手臂,从推车上拿起一叠藏书,“这些是分拣好的吗?”

    特伦斯点点头。

    雷格瑞抱起那叠书,一边查看书架编号一边说着,“你看,社交就是这样运作的,人们凭借你的姓名,你的外表给你贴上标签,甚至在他们跟你说第一句话以前,一切就被区分好了,就像这些书,全都按部就班地摆在架子上,只是按首字母顺序排列位置。”

    “所以你是个愤世嫉俗的贵族。”特伦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

    “你不喜欢愤世嫉俗?”

    雷格瑞在楼梯上回过头,远远说道。

    “我不喜欢贵族。”

    “但你还是保留了你的姓氏,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雷格瑞慢慢爬下楼梯,拍了拍手,“很抱歉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在学校里非常出名。”

    他神情自然地走回推车旁,继续说下去,“他们私下谈论关于你的事情有些日子了,当然,我也很好奇,其貌不扬的插班生,以及你的名字,等等,不过我比他们运气好。”

    雷格瑞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我已经见过你了,而且我想,这算是一次交谈?”

    “算是?”

    “哈。”

    雷格瑞笑起来,“我听说不少人试图跟你聊天,但都没成功,说不定我的确比较走运?”

    “也许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高贵的”冯“。”

    “我的天,他们居然说你缺乏幽默感。”

    特伦斯一路推着推车,他突然停下来,说道:“我喜欢金发的人。”

    “哈?”

    雷格瑞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这就是我还站在这儿听你没完没了的啰嗦而没有把你的脸打进地板里的原因,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空气尴尬的沉默了。

    当特伦斯认为闲聊到此为止时,雷格瑞舔了舔嘴唇,“呃,我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你交朋友的独特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特伦斯很想打开这家伙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的构造,到底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他张开嘴,哑口无言。

    雷格瑞站在那儿,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满脸无辜的神情盯着他。

    “哈……我的天呐,”特伦斯组织了一番语言,“知道吗你特别像我哥哥。”

    在雷格瑞的表情开始高兴起来前,特伦斯迅速接上另一句,“超级烦人的那个。”然而,“烦人的那个”拿到了他的通讯地址,直到特伦斯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起睡前读物发呆时,还觉得这事儿有点荒谬。

    他拿起终端打开联系人,里面只有公共信息,以及奥斯顿和——安德烈。

    没错,雷格瑞强烈要求用他的名字而非姓氏来称呼他。

    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没有名字,而他不打算留下姓氏,与此同时,不管我们怎么打算,其他人都早对此有所判断。

    哈,VON,这种东西就像惩罚小偷的铅印一样,会一辈子印在你的脸上,可不是个能轻易藏起来的选项。

    特伦斯笑笑,把终端丢到一旁。

    但我也太无聊了,居然跟陌生人闲聊了一整天。

    他在心里自我嘲笑一番,把书本合上放回床头,关上了灯。“一整天都没看见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看见安德烈推开酒吧的门,一名独自坐着的男生冲他挥挥手。

    “嗨,威廉,”安德烈拉开椅子坐下,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只空酒杯,“跟我的新搭档待在一起。”

    “哈?你的什么?”

    “我的清洁工搭档,卡特对惩罚的定义太狭窄了。”安德烈为自己斟满酒杯,“我还挺喜欢打扫,熵减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井井有条。”

    在跟朋友说明了前因后果后,威廉对此表示莫名其妙。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个一年级一个人在发疯而已。”

    安德烈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

    “当然有。”

    他慢悠悠地翻开书本,一边随手阅读,一边回答威廉,“卡特总是说我,是个十足的机会主义,我思考的太多,总想着全身而退,而这个,显然很讨他喜欢的一年级,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疯子。”

    “所以你觉得,卡特把你们塞到一起,是为了让你们的坏习惯中和一下,他觉得这会有效。”

    “我不这么觉得,同伴可能会影响你,但没办法改变你。”安德烈合上书本,“更何况,我想我跟他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人。”

    “因为你们都是些高傲的家伙?”

    “不,他是个高傲的人,”安德烈喝下最后一口酒,把空杯放在桌上,“当你形容我的时候,请用自负。”

    他拍拍威廉的肩膀,拎起外套起身离开了桌子,“明天见。”

    “你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我的自负。”

    “安德烈,嘿,安德烈!”威廉在他身后喊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回宿舍去睡觉,那个大块头的陆军三年级正到处找你。”

    “找我?”

    “哈……辛迪·克劳,你睡了他的女朋友,别跟我说你忘了这码事。”

    “别担心。”

    安德烈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道别,“如果他还是很生气的话,说不定我也会睡他一次。”

    ◇交谈

    “我觉得,”特伦斯组织了一番措辞,“我们应该直接回去。”

    刚一走进小酒吧的门,里面拥挤的人群,闪烁刺眼的光线和嘈杂到几乎听不清讲话的音乐声就让特伦斯萌生退意。不,应该说从被安德烈推推搡搡劝诱着拉上通勤飞船,在休息日里跑到这个偏远属星来的一刻起就一直在打退堂鼓。

    “不,特伦斯,你得相信我的品味。”安德烈在背后推着他向前。

    “我相信过!”

    音乐声让特伦斯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回去,“从现在起,不信了!”

    “别太早下结论。”安德烈从后面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说道。

    特伦斯立刻往另一边躲去,“你靠太近了!”

    “哈哈——”

    这招百试不爽,自从在训练课上始终被捆绑分组搭档也有一两个月时间,跟他打了这么久交道,安德烈已经摸清了特伦斯的套路。

    喜欢独处,喜欢机甲,喜欢晒太阳,喜欢睡觉,喜欢甜食。

    不喜欢别人靠近。

    “走吧,前面的卡座还有位置!”

    实在是太吵了,安德烈也大声喊叫起来,并一直紧跟在特伦斯后面,以防他趁机溜走。

    两个人试图横穿舞池,但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行的,然而舞池里疯狂蹦跳的人群就像个巨大的搅拌机,一瞬间就把两个人都卷进漩涡里,安德烈刚开始还够得着特伦斯,凭着手长脚长扯着他的胳膊,然而可悲的是,特伦斯实在太矮了……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险些被淹没在一堆男男女女的脑袋和肩膀下面,安德烈拼命挤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差不多是把他从人海中拎起来重见天日。

    经过一番苦战,最终坐进卡座里的两个人都犹如被暴打了一番,安德烈价格不菲的上衣领子丢了一颗扣子,而特伦斯则整个人就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羊毛衫。

    “这里比较安静一些。”

    安德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而他的同伴对此报以冷漠。

    “这么棒的地方,你可以带朋友来的。”特伦斯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

    安德烈装作听不懂,“所以带你一起来喝一杯。”

    “不,不是朋友。”

    特伦斯抱着胳膊,“因为你经常请我吃饭,不方便回绝,我才来的。”

    这次安德烈干脆装作听不见,他轻车熟路地打开酒水单,在屏幕上选了一会儿,冲特伦斯询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起泡酒、调制酒还是其他什么?”

    “相信你的品味。”特伦斯依然不太痛快,不过他还是坦率地补充了一句,“有什么推荐吗,我对酒没太多研究。”

    “那么——”

    安德烈想了想,点选了其中一款。

    “试试看,我到这种地方来是有理由的。”

    很快,安德烈的点单就被送到了桌上。

    他点了一整瓶标签微妙的无泡酒,包装不甚精美,看起来应该是琥珀色的酒液盛放在透明的瓶中,被酒吧里折射的光线混合成奇异的色彩。

    安德烈将两只平底方杯并排放好,从冰桶里夹起冰块,然后依次斟入半满的酒,切成宝石形状的冰块在酒杯里滚动,微微浮起。

    他拿起一杯。

    “敬你的耐心和我的品味。”

    特伦斯兴趣缺缺地碰一碰杯,然后试着喝了一口,酒液流进口腔的片刻,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等那一口酒滚下喉咙,特伦斯赞赏地啧了一声。

    “真是好酒。”

    他忍不住拿过酒瓶,仔细读起标签,上面写的文字并不是通用语,唯一能看懂的是酒精浓度,高的可怕,安德烈则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反应。

    “我收回对你品味的评价,这酒棒极了!”

    特伦斯很明显地高兴了起来,“我没喝过什么特别名贵的酒,但这酒不太一样,简直就像是顺着喉咙流下去的火,里面有什么味道。”

    他皱着眉似乎思考了一下,“像是雪松,真奇怪。”

    听到他这么说,安德烈的表情有点惊讶,“喔,你看来是个好酒友,这种酒是在雪松木做的酒桶里窖藏后才装瓶的,这可不是没喝过什么酒的人能尝出来的。”

    “别,敬谢不敏,我的酒量算好,酒品可不算。”

    特伦斯很快将那半杯酒喝下,又为自己倒满了另一杯。

    “慢慢发现我们其实比较合拍不是挺让人高兴的吗。”

    “所以你总是请我吃饭?”

    “别曲解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安德烈并不当真,“我请你吃饭是因为不愿意我的搭档总是体力不足,跟我对你的评价无关。”

    “其实我还以为,你会说是出于关心和好意。”特伦斯随口说道。

    “难道不是吗?”

    “不是。”

    “哎——”

    “你不会做没有用途的事情。”

    特伦斯看他一眼,“毕竟你算是我在军校里见过的企图心最强的学生。”

    一阵沉默。

    “噗。”

    安德烈凝固的表情突然破开了,他笑着问道,“天呐,居然有那么明显吗?连你都注意得到?”

    不得不说,相貌出众是个难以忽略的优点,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有说服力,特伦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冲动,转而在心里吐槽。

    你的企图心已经快连瞎子都看得到了好吗这位先生……

    “看来我需要纠正一下努力的方向。”安德烈托着腮,看起来不太认真的说着。

    “唔,其实我也有点好奇。”

    特伦斯忽然问他,“我还挺想知道,你打算实现点什么?脚踏实地的讲——”

    他停顿一下,“别当成夸奖,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其实不需要这样,呃,用力过猛,也可以做个少数人不是吗。”

    “不知道,也许先从证明我比其他人更聪明开始?”

    这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特伦斯没有接话,等待安德烈自己说下去。

    “不是作为历史的既得利益者,而是作为我个人。”

    安德烈的表情渐渐冷淡了,这让他一贯微笑示人的神情显得有些阴郁,“在聪明人和更聪明的人之间有一条界限,你知道,聪明人的头脑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审视世界、审视他人,然后审视自己的内心。”

    “然后呢,什么让人更聪明?”

    特伦斯托着腮,摇晃着酒杯。

    “不去想这些,避免这些想法把头脑弄的一团糟。”安德烈回答道。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通过放弃思考来彰显超凡脱俗?说真的,你从没考虑过一次,比如说你并不算是聪明人这样的可能性。”

    “你不会花时间跟一个不聪明的人坐在一起,”安德烈斟满自己的酒杯,冲特伦斯举杯致意。

    特伦斯对此嗤之以鼻,“我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称赞?”

    “你可以把它当做评价。”

    “这可不像是善于交际的人会说出来的话,你确定其他人是真的喜欢你吗?”

    “他们喜欢我的面具。”

    在说这话的时候,安德烈带着微笑,手指在额头侧面点了点,他的绿眼睛里沉浸着缥缈而多情的温柔,“就像化装舞会,你不一定会喜欢面具后的一切,所以也没有必要去探究那后面藏着什么不是吗。”

    “有可隐藏的东西未必不是件好事,”特伦斯双手比了个手势,指向自己,“我甚至没有什么可藏的。”

    “算了吧。”

    安德烈对此根本不买账,“你不遮掩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周围的这些人,你走进这个地方,什么也不想得到,这让其他人的目的性显得很廉价,瞧,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

    “啊哈,所以你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整天围着我打转,就为了证明讨厌我?”

    “生命体的行为都是很奇怪的,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安德烈耸耸肩,“但我已经跟自己和谐共处在一起几千天了。”

    特伦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真的,我觉得你很好。”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讨厌贵族。”

    “我也是贵族。”

    “严格来说现在并不能算是?”安德烈试探地说道。

    “嗯。”

    不管他是为了表示对这段家族秘辛的在意或不在意,特伦斯都并无所谓,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曾经是,永远是,虽然我讨厌其中的一部分。”

    “那我是不是能有幸知道我成功避免的理由?”

    特伦斯好笑地看他一眼。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金发。”

    “喔喔喔——”

    安德烈在桌子对面摇了摇头,“这话听起来就像某种罗曼史的开头。”

    特伦斯瞥他一眼,“收起你多余的聪明人头脑吧,更何况我也不会跟朋友上床。”

    “等一下。”

    安德烈抬手止住他的话,“所以说,我们又是朋友了?”

    “取决于你对朋友的定义。”

    特伦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表情微带着笑意。

    “Emm,喝酒之后会先站起来去吧台买单。”

    “可以抄袭帝国史的随堂作业。”特伦斯接上一句。

    “喝酒之后会先站起来去吧台买单而且可以抄袭帝国史的随堂作业。”

    “喝酒之后会先站起来去吧台买单而且可以抄袭帝国史的随堂作业,并且是金发。”

    “……你非要强调这部分吗?”

    “毕竟这是你唯一的可取之处。”

    听到这个说法,安德烈提出了强烈抗议,“不能苟同——”

    他单手撑桌,上身微微向前倾去,压低嗓音说道,“要知道我的眼睛也很漂亮。”

    “Ok,ok——”特伦斯对此客观地表示欣赏,忍俊不禁,从胸膛里发出沉沉笑声,整个人都小幅度地颤抖着。他难得好心情地玩笑起来,酒杯边沿还没离开唇边,就着喉咙中烈酒的醉意斜睨向对面,“要知道我的眼睛也很漂亮。”

    安德烈没有说话。

    因为美总会夺走人们的语言。

    他发现这是第一次注意到特伦斯的眼睛,也许是因为特伦斯第一次给予他人注意的机会,像特伦斯这样锐利且带刺的人,竟有一双如此沉静的眼睛。

    像一条冬日冰封的长河,底下依然流淌着温暖无声的水流,那超脱而又略带忧郁的情感让安德烈久久缄默。

    他一贯欣赏世间的美丽与哀愁。

    在这一刻,在狭小属星吵嚷的酒吧中,安德烈忽然有种预感,面前这个握着廉价玻璃酒杯的黑发少年,会像一条弯曲的长线,与他的人生相互缠绕,交错前行。

    “别别别——”学生中一个声音应声响起,“不能一有苦差事就交给我啊——”

    “去把那个一年级给我打下来,不然我就帮你报名人工打扫图书馆。”卡特的眼睛盯着场内还在飞行的教学机甲,“今天丢人已经丢够了。”

    “被一年级的小鬼踢屁股,看看你们这些自由散漫的懒鬼。”

    卡特愤愤地转过头对其他学生吐槽到。

    “不,先生,认可实力是一种美德。”一名二年级接上话茬,“你看!空军的希望!”

    卡特伸手猛击一把他的后脑勺,“五分钟前被打下来的人没有权利说话。”

    学生中又发出一阵偷笑的声音。

    “雷格瑞,出列!”

    理论、案例、分析、战略,只要目的地存在于天空之中,特伦斯就仿佛天生能够理解,不需要三维投影,只需要最基础的数字坐标,不需要精密的仪器推演,只需要一支能写字的笔,而至于战机。

    没有人能理解,这个来自偏远前线的小个子是怎样操控那些复杂而又精密的机器,大气层战斗机、星际舰船、战用机甲,他掌握这些庞然大物犹如贵族使用刀叉,那样轻巧而优雅,任何人都不怀疑未来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机师,无论选择何种战机。

    二年级的课程依然是统科,经过两年的学习后,军校生们将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兴趣分入各个专科,选择未来的道路,成为一名机师、研究员、机械师、分析师或是其他作战位置,最终成为军队合格的一分子。

    说着他伸手一指场内,“您应该高兴才对。”

    “闭嘴吧,你还好意思说。”

    只有旁边靠着护栏看热闹的学生们忍不住小声忍笑。

    露天训练场的阴影下,二年级的学生靠在护栏边或站或坐,一边休息乘凉一边看着场内,这一会儿已经有五六名学生败下阵来。

    科学与艺术,科学与战争,向来密不可分,它们之间有着比亲密爱人更难分难解的关系,其中的一条法则更能从旁说明,那就是艺术、科学与战争,都认同天赋。

    一个月的时间,让特伦斯成了好学生。

    旁边永远放着从图书馆借阅的《空战的艺术》。

    “嘿!你们这些家伙,打算让我一直这样丢脸下去吗!”

    眼见又一个学生着弹面积超过百分之八十,垂头丧气地落在场中,二年级的教官卡特冲场内愤怒地吆喝,当然,落在场内机甲里的学生根本听不见就是了。

    特伦斯很喜欢空战统科的课程,他对研习那些复杂的编队和战略乐此不疲,战舰与机甲的模拟驾驶是他最热衷的课程,当然,实弹演习并不是每天都有,这件事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如果说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大概是摆在床头的书,依然是厚重的帝国史——

    ◇友人

    于是,在作为预备军官成为一名陆军插班生开始,直到半年后后,特伦斯终于在前途未卜的军校生涯中找到了乐趣所在。

    事实证明柯林兹是对的,在陆战科两个多月的苦闷过后,新学科的一切都在佐证,特伦斯的未来几乎是为天空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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