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市局跟平时好像没什么差别，走廊里人来人往，一派忙碌。下了楼，关北跟几个同事刚准备上车，他看到她，脚步顿了下静静望过来。
孟南星上前跟他说完医院的事，神色疲惫。关北抿着唇，送她去门打车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孟南星见田爷爷焦灼不安地等在门外，定了定神开门下车。
“佳榕姐只是去配合调查，很快就能回来，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孟南星困得直打哈欠，“田爷爷，你放心吧佳榕姐不会有事的。”
“负责你外公那件案子的警察说的？”田老不放心追问。
孟南星重重点头，宽慰两句掏出钥匙开门进家。
十三郎估计是听到动静，低低地吠了一声，跟着就听到它挠门的声音。她忍不住笑，赶紧开门进去。
昨晚十三郎自己在家，应该是没人进过来。孟南星不大放心，拿了狗粮喂给十三郎，转去看监控。
真的没人过来。
洗完澡设好闹钟，孟南星到床里睡了一觉，醒来就开始修片。
田佳榕下午到家的，心情很好地过来敲门叫她过去吃饭。
“没事了？”孟南星倚着门，困倦打哈欠，“田爷爷快急死了，托我找人打听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田佳榕无所谓地笑了笑：“没犯事，是我们公司领导看中一件明代瓷器，我想收了送去香港拍卖，谁知那瓷器是博物馆被盗的文物。”
孟南星哦了一声，想起早上柴悦打来的电话，随口问道：“博物馆被盗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南爷爷出事的第二天。”田佳榕的嗓音忽然有点冷，“你师兄的女朋友在博物馆工作，她没跟你提过这事？”
孟南星无辜摇头。
田佳榕说了句可能是警方要求保密，抓住她的手热情拉她出去，“爷爷做了好多好吃的，先吃饭去。”
孟南星笑了下，带上十三郎锁了门跟她一块回家。
田爷爷烧了一桌子菜，好几个都是她喜欢吃的。各自洗手坐下，孟南星边吃边夸田爷爷手艺好，故意不提田佳榕去自首的事。
关北他们放了她，应该是手里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田佳榕似乎也不愿意多谈，席间又说起带田老去北京复查的事，态度十分强硬。
田老也犟，说什么都不同意，急了直接撂筷子不吃。
孟南星左右为难，劝完这个劝那个好容易才平息了战火。
“我先回公司，你要是不舒服就打120或者找星星，这样总行了吧。”田佳榕黑着张脸，重重放下筷子。
田老气鼓鼓地看着她，嘴唇翕动着却没发出丝毫的声音，搭在桌子上的手一直抖。
孟南星担心他们吵起来没完没了，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
田佳榕也站起来跟她一块收拾，淡然转开话题：“你外公那件案子查了快一星期了吧，有什么线索。”
孟南星苦笑，告诉她什么进展都没有。
田佳榕笑笑，没再追问。
厨房里忽然安静下去。孟南星略觉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跟她聊了两句，带上吃饱喝足的十三郎回去。
她跟田佳榕的关系很一般，也聊不到一块去。
雨还在下，晚上关北没回。孟南星熬夜修完明月要的照片，外边已经亮了天，吃过早餐去了一趟邹林的工作室，回到家就开始修补那几张照片。
照片非常的不好修，孟南星严重睡眠不足，好容易修好一张，实在顶不住趴书桌上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听到十三郎的叫声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怔怔望着洞开的房门。
她记得自己开着门的……
缓了缓，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孟南星下意识抬手看表。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摇摇头，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带着十三郎悄悄下楼。
楼下没人，窗外雨声滴答，狂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前后门都关着，应该是没人来过。孟南星看了一圈又检查了下监控，放心去厨房弄吃的。
下午2点多，邹林打来电话道谢，孟南星懒得理他，闲扯两句回到楼上继续修剩下的照片。
修了三分之一，田佳榕的声音忽然从隔壁传来，“我走了，你不舒服一定要记得打电话找急救，报警也行。”
田爷爷好像很不耐烦，直催她快走。
孟南星放下笔，肩膀发酸地往后靠了靠，起身活动筋骨。外边黑天了，房里一直开着灯没察觉到。
十三郎以为是要出门，高兴地在房里转圈圈，不小心碰倒了外公用来装画的柳条筐。
“十三郎。”孟南星低喝一句，很是无奈地过去收拾。
收完她往里看了看，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迟疑伸出手。
柳条筐底部有张黑白照片。
看清照片的内容，孟南星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自脚底流走，心跳快得仿佛会随时冲出喉咙。
愣怔一秒，她反应过来立即掉头跑回去，抓起桌上的手机给关北打电话。
这张照片是有人送来的，她很肯定。
那天跟邹林打扫卫生，框里的东西是她一样一样放回去的，里边绝对没有照片。
“别慌。”关北的声音传过来，他似乎是往外走，能听到他跟人说话的声音。
孟南星挂断电话，平复了下心跳拉开椅子坐下，壮起胆子认真端详着那张照片。
是凶案现场，男人倒在地上，边上好像是商店的柜台，又好像不是。有个人蹲在他面前，大概是角度不好，没能拍到那人的脸，也看不出具体的身高和体型。
来回看了几遍，她放下照片折回去，把柳条筐里所有的画作都取出来。
没有了……除了那张照片再没找到别的。她去霖州那天晚上，闯进家里的人应该不是来找东西，而是来送东西。
也就是说，柯教授的车祸只是个引子。对方从外公受伤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引导关北他们去查旧案——14年前滨海博物馆被盗，副馆长身亡的那件案子。
重新收拾好柳条筐，孟南星听到院子外传来锁车的声音，悄然松了口气。
关北看过照片，又听了她的分析，嘴角止不住上扬，“推断得很合理。”
孟南星得意挑眉，拿起自己修好的那张递过去，“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那些柜台，应该是博物馆早年定制的展柜。”
关北接过来，放松拉开椅子坐下。
确实是同一个地方拍的，展柜的高度和形状都一样。不同的是，她修好的照片上只有展柜，没看到地上有人。
孟南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是同一天拍的，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对方构图喜欢对称，她修的那张尤其明显。
在柳条筐里捡到的那张，能看得出来拍照的人在按下快门时非常紧张，但潜意识里构图习惯扔在。
“是柯教授的作品。”关北曲起胳膊支到扶手上，缓缓补充：“你知道田佳榕的父亲是谁么？”
孟南星识趣点头，知道自己问了他也未必会说田佳榕自首的原因。
做完笔录已经是8点，孟南星头重脚轻地开门出去。
昨天外公刚转入普通病房，那个人就过去偷窥今天早上又去，他到底想干嘛。
难道关北送过去的照片，外公已经修复好了，对方是担心他说出照片上的内容，这才将他推下楼？
孟南星一路胡思乱想，到市局门外见谢延川在门外等着，稍稍安心。
孟南星诧异地看着谢延川，安抚道：“我等会给负责我外公案子的警察打电话，帮你问问情况，你先别着急。”
田佳榕被警察带走？她没听关北提起过。挂断电话，孟南星冲谢延川点点头，问道：“田佳榕被抓了？”
“她主动自首。”谢延川无奈摊手，“满24小时就放人。”
“我昨天也被吓到。”隔壁床的大姐忽然出声。
孟南星一个激灵，差点被她吓死，“他昨天也来了？”
“下午6点左右，你们家阿姨去洗手间，我开门出去那人就站在门口，跟个贼似的。”大姐撇嘴，“听说现在的小偷都学精了，专门上医院来偷。”
下了车，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看了眼号码，狐疑接通：“田爷爷，你这么早打我电话有事么？”
“佳榕被警察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帮我打听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田爷爷的声音传过来，又生气又焦急，“她一向奉公守法，警察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这次的笔录不是家里遭贼了，而是苗圃的主人在今天早上6点，驾着小渔船准备在潍江码头停靠时，意外撞上一艘货船落水身亡。
孟南星抱着笔记本电脑，手脚冰凉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孟南星后背贴到门框上，心跳如雷，“没……没关系。”
那人没吭声，匆匆掉头往电梯厅那边走。孟南星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缓了缓心跳，赶紧退回病房里慌乱关上门。
电话很快接通，孟南星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问他怎么办。
“我在出现场。”关北嗓音发哑，“你先别回家，直接到市局等我待会需要做笔录。”
孟南星直觉是家里遭贼了，脑子里闪过外公收藏的那些古董相机，声调无意识拔高：“又做笔录？”
孟南星敷衍两句，跟她聊到护工阿姨过来，拜托阿姨周末两天24小时陪床护理，费用翻倍。
阿姨爽快答应。孟南星安下心，背上电脑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关北打电话。
来人似乎受惊，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偏头往她身后望去。
孟南星也跟着回头，视线定格到病床上的外公身上，冷汗悄然打湿后背，再次哆嗦问道：“你找谁？”
“找错病房了。”对方低着头抱歉后退，“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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