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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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丰没有恼怒,立场相换,任谁都会变成惊弓之鸟,他长话短说道:“带你们离开圣天门。”

    耳闻此言,余燕至的心猛地一跳,刀刃浅浅埋入对方皮肉划出一道血痕:“你帮我的理由?”

    “我知道裴幼屏的秘密。”严丰面不改色,压低嗓音又说了几句话。

    余燕至双眼大睁,愣怔了会儿,移开匕首,反手紧紧握住何英的手,力道大得简直像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不再多言,严丰打头阵,三人疾步离去。

    圣天门内的环境余燕至十分熟悉,但严丰带他们所走的路他却从未走过,因为这是个隐藏在庭院假山下的密道。

    严丰怎会知晓如此秘密的通道?余燕至猜想,定然是与那人有关吧……

    何英目不能视,然而脚步飞快,他并不惧怕可能出现于前方的危险,不惧怕足底是否存在障碍,因为他与余燕至双手相牵,无论去哪儿,无论面对什么,他没有疑惑、没有迟疑。

    一刻钟功夫走出密道,三人站在了一片茂密的林间。余燕至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正是圣天门的后山。

    “哥哥……”少年的叫声像只蝈蝈。

    小跑上前,怀里搂着个大布包还有两把剑,童佳扬起脸,夜色下的眼眸闪闪发亮。

    余燕至百感交集,摸了摸他的头。

    严丰原本不想让他跟来,实在被缠得没了办法,又想他与这二人感情最深,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只好做出妥协。

    “包袱里有衣裳,还有许多吃的。”童佳将怀中的东西递向前,却是被严丰接过挎在了肩头。

    分量真不轻……严丰无奈地想,早知不如自己收拾,这一路是逃难又非游玩。

    “谢谢。”余燕至的话很简单,童佳只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他无法向他解释更多,除了打从心底的感谢。

    看了看余燕至,童佳又将目光移往何英,突然安静了下来。

    余燕至牵起何英的手落在了少年身上。

    沿着肩膀,何英摸到了童佳的脸,他不清楚他在这样冷的夜里等了多久,只觉手心一片冰凉。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何英笑着点了点头,他听得懂童佳的话。

    童佳垂下脑袋,轻声道:“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何英俯身轻轻拥住了他。

    童佳没有哭,哪怕鼻子酸得要命,他紧紧闭了眼,在何英怀里小声絮叨:“你等我,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你等我……”

    与童佳道别后三人又赶了几里路,远远便瞧见了一棵树下拴着两匹骏马。

    解开缰绳,严丰力大无穷,双掌钳住何英腰身一举送上马背。

    余燕至目瞪口呆,直到严丰快要上马时才将他拉住。

    “师弟,你有伤。”严丰理直气壮,若非何英无法独自骑乘,他必要先照顾余燕至。

    余燕至心下感激,可一想方才场景却又哭笑不得,再看何英,白脸早已气得通红。

    无声地摇了摇头,他接过缰绳,踩镫上马,稳稳坐在了何英身前。

    严丰当他仍心存芥蒂,到底不放心将何英交给外人,也不好勉强,便即跨上另一匹马,一扯缰绳朝前奔去。

    “驾!”轻踢马肚,余燕至紧跟其后。

    双臂紧搂余燕至,鼻尖轻蹭着他后颈,何英深深一嗅,张嘴咬住了那一小片肌肤,磨牙似的啃了啃。

    余燕至笑容加深,他知道何英开心。

    披星戴月,一夜奔波,天将亮之际,三人已远在圣天门百里之遥。

    前方岔路,一人一马正等候当地,那人头戴斗笠,在他们靠近后一抖缰绳掉转马头,领众人向西而去。

    接下来又是三天三夜,马不停蹄。

    可等到第四日,何英却发烧了。他先前淋了场雨,地牢湿气又重,加之没日没夜赶路,病来得又急又猛。屋漏偏逢连夜雨,圣天门发出江湖通缉令追缉叛徒余易,四人因此只能走隐秘崎岖的小路;无医无药,及至第七日,何英已深陷昏迷。

    雾气氤氲的湖岸边系着一艘小船。

    余燕至先行登船,自岸边严丰的怀里接过何英,抱他坐在了船尾。何英枕着他肩头,呼出的气喷在颈窝简直有些烫人。

    严丰将水囊递给余燕至,余燕至喝了一口喂向何英,水却从何英嘴角淌了下来。

    眼见此景,头戴斗笠的人奋力摇起船桨。

    一炷香后小船靠了岸,邵秋湖早已候在岸边,朝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季前辈。”

    掀开遮面的黑纱,季辛跳下船去:“劳烦邵大夫先医治病人。”

    “我已于茶室备下香茗,请您和严兄自便,”略略颔首,邵秋湖转对余燕至道,“随我来吧。”

    无心周遭美景,余燕至随他一路走进屋中,将何英安放床榻后,急切道:“邵大夫,表兄体质虚弱,每年入冬都要病一场,病根——”

    “他真是你的表兄吗?”邵秋湖神色淡然。

    张了张嘴,余燕至没有出声。

    邵秋湖也不在意,走去床边,先是观了观何英面色,接着指尖搭上他腕子,沉思片刻后便转身药柜抓了几味药塞给余燕至,一指屋内砂锅,道:“三碗水熬成一碗,用此地湖水即可。”

    “他不是我的表兄。”直直望入对方眼底,余燕至诚恳道。

    邵秋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他不会有事的,你去忙吧。”

    虽得了邵秋湖这句话,余燕至也未敢放下心,端起砂锅便去了湖边煎药,半个时辰后又端着煎好的药回了屋。

    邵秋湖接过砂锅,将药汁倒入了碗中。

    坐在床头,余燕至扶起何英,发现他手背涂了一层药膏,原本溃烂的伤口也已处理干净。回想他在地牢受得那些苦,余燕至一阵心酸,但仍不忘对邵秋湖道了声谢。

    邵秋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举到何英鼻端晃了晃,瞧他眉一皱缓缓睁了眼,便即端来药碗递给余燕至。

    嘴唇轻轻贴着何英额头,余燕至哄劝道:“听话,喝了这碗药,你的病就好了。”

    他心知何英烧糊涂了,或许听不明白这些话,但仍想安慰对方,减轻他的痛苦。

    余燕至将药含入口中喂给了何英,药苦极了,令人难以下咽,可何英却在他嘴唇离开时做出了挽留。

    “啵”的轻响回荡在安静的室内,让单纯的举动似乎变了味。

    耳根微微一红,余燕至斜睨向邵秋湖。

    邵秋湖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终于喂完了药,余燕至扶何英躺回床,看他沉沉入睡。

    余燕至本想寸步不离守着何英,可邵秋湖显然见不得他满身脏污,借口替他疗伤,要他好好清洗了一番,顺便也替何英擦洗身躯,换了干净衣裳。

    何英睡了整整三日,三日后他醒得毫无征兆,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余燕至正守在床尾,对上何英视线后,整张面庞顿然鲜活起来,急忙自桌上取来一碟点心。

    三天里,何英粒米未进。

    缓缓撑起身体靠坐床头,何英揉了揉眼角,再次将视线送向余燕至,眉越皱越紧,接着双手摁住眼皮使劲揉搓,又看向对方。

    察觉不对,余燕至把碟子放去脚边:“哪里不舒服吗?”

    何英嘴角一咧,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垂下头,双手掌心朝上,微微动了动手指。

    余燕至刚要去碰他,手臂伸到他面前,却被狠狠打了开来。

    重新垂下胳膊,何英的手抖得厉害,十指像不受控制似的痉挛起来。

    余燕至连忙握住了他双手:“何英?”

    何英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他抬起头,抽回一只手,突然揪住余燕至披散肩头的发,嘶哑道:“你……想……怎样?”

    余燕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何英双眼通红,不像哀伤,像愤怒,他再次扯裂嗓音道:“你想……怎样?说啊!”

    落伽山的时节,余燕至对他好,他明知错不在对方,却不能不去恨,因为不恨就不配为人子,可余燕至依旧对他好。八年时光,点点滴滴,他渐渐放下了仇恨,渐渐淡忘,他几乎是出于习惯地接受了余燕至的感情。再后来他身边只剩余燕至,彼此相濡以沫,他对他除了喜欢更是感激,可以生死与共。

    何英认为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为他死,他不懂爱一个人也会渗透骨髓,渗入发丝,一寸灰白,一寸相思。

    种种情绪充斥心中,何英理不清。他恨余燕至,余燕至怎么能这样对他?余燕至想将他逼疯!何英觉得自己是快疯了,把余燕至害成这样……

    “说……话!”何英扯紧他的发将他拉到眼前。

    泪水在眼圈打转,余燕至唇角颤动,毫不退让道:“我想你。”

    何英松开手一把抱住他,哽咽起来:“我在这……儿……”

    余燕至也反手搂住了他。

    “你变……回去……变回去……”何英又伤心又无助,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

    余燕至拥着何英躺下,何英捉起了他一缕发静静端详,似乎看久了就能令那发恢复黝黑。

    “很丑,是不是?”

    何英抬起眼帘望向他,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目光又落上那发丝,瞧了会儿,扬起下巴去亲余燕至的唇:“你最……好看……”

    余燕至拭着他的泪,几乎被逗笑了。

    何英能看见,能开口说话,虽然还有些结结巴巴,余燕至很想找邵秋湖问仔细,然而又舍不得眼下光景。

    捞起床下的碟子搁在何英枕边,余燕至捏了块点心喂他,瞧他脸蛋一鼓一鼓,没嚼两口就吞了下去,便又要伸手去拿。

    “我不……饿……”何英张开臂膀将他束缚怀中,面庞贴着他胸膛,喃喃道,“我想……抱……着你……”

    ####################################

    秋风萧瑟,黄叶飘零。

    静幽的山谷被妆点上了一层金色。

    面对如此美丽的风景,季辛却无心欣赏,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三个月前,他收到一封来自苏无蔚的信,请他调查裴幼屏身世。

    季辛常年游历四方,人脉颇广,不久便查探出裴幼屏十三岁进入圣天门时所讲的身世皆属造假,能追寻到的他最初现身的地方位于大理附近。可就当季辛预备深入调查时,苏无蔚惨遭杀害的消息瞬息传遍武林。

    赶回圣天门途中,他听闻了此事更多细节。

    半年前,苏无蔚派弟子前往南诏捣毁巫医组织,巫医破釜沉舟炸毁了密室,从此对苏无蔚怀恨在心。而余易为解表兄身中之毒,不惜与巫医勾结,杀师叛门。

    裴幼屏以代掌门之姿广发屠魔贴,召集各路英豪于下月初十共聚圣天门,除了要当众处刑叛徒余易,另一个目的则是剿灭隐藏巫医背后的势力罗刹教,以及罗刹教主人梅清。

    事态的发展超乎了季辛预料,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真相绝非表面这般简单。苏无蔚既然让自己调查裴幼屏,定是对其有所怀疑,可不到三个月苏无蔚便死了,会如此巧合吗?

    季辛心知将要面对的许是重重阴谋。想查明真相,只能从那次袭击中的另一名“幸存者”入手。

    他当机立断,飞鸽书信给严丰,命他救出余燕至。

    严丰曾是名游侠,只因季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投身圣天门立志追随其后。其实,他原本就不信余燕至是凶手,正欲寻季辛商讨时便收到了对方来信,于是按照指示将何余二人带离了圣天门。

    刚抵达天荒谷的几日,季辛没有出现在余燕至面前,直等何英苏醒后,他才找上他询问了事情经过。

    从余燕至口中,季辛得知了他乃余景遥的儿子,其父当年被下了蚀心散以致发狂杀人;得知他是被何英的师父救走;得知十年前,一群黑衣人袭击了落伽山。余燕至为寻何英以及事情的真相才拜入圣天门。之后,何英在南诏巫医的地下密室被发现,为解他身中之毒,余燕至写了一封信恳请梅清帮忙,可这封信最终却落入罗刹教手里。

    余燕至说自己是清白的,一切都是裴幼屏和梅清里应外合捣的鬼,他们的目的乃为报仇,可他们之间似也有矛盾,所以裴幼屏才要利用自己反杀梅清。

    余燕至问季辛,是否相信他的话?

    季辛并未作答,他只相信自己寻找到的证据。此前,隐瞒身世进入圣天门的裴幼屏与同样隐瞒了身世的余燕至并无区别。

    今日,经由余燕至描述,季辛画了一幅梅清的画像,和先前绘的裴幼屏年少时的画像一并交予严丰,让他赶往大理继续调查。

    偌大的天荒谷,此刻除了余燕至、季辛,只剩下两个不对盘的人。

    邵秋湖与何英可谓棋逢敌手,一个清高自傲,一个骄横任性;一样的记仇,一样心眼针尖小。某日,何英闲来无事,见屋外园圃的小花开得正好,于是摘下一大束送给了余燕至。被邵秋湖发现后一通冷嘲热讽,说此物名为“黄岑”,以其根入药有清血安胎之效,要送也该送根。

    何英知晓邵秋湖是嫌自己糟蹋了园圃,若邵秋湖因此指责他,他何妨低头认错?可这人偏生要拐弯抹角,他便不乐意了。

    何英嘴巴斗不过邵秋湖,可比脸皮厚,邵秋湖也非他的对手。

    膳堂外,何英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捏着把水淋淋的芹菜,与怀抱柴火的邵秋湖迎面相遇。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僵持在原地。

    目光轻飘飘瞥向对方,何英哼笑一声,道:“你不是……爱干净嘛……也不怕弄……脏衣裳?”

    “药需按时喝,喉咙的撕伤若再不愈合,你就只能做个结巴了。”

    何英刚到天荒谷,昏迷不醒的三日里,邵秋湖不仅治好了他的病,也解了他的毒。只是他曾为在余燕至面前讲一句话几乎毁掉了嗓子,想要恢复仍需时间。

    “你才……结巴!”何英狠狠瞪他道。

    邵秋湖云淡风轻地回视,道:“柔则血和,郁则气逆,你体质虚弱阳气亏损,更该修心养性。”

    何英怒极反笑,一甩手,将芹菜上的水珠全洒向了他。

    邵秋湖当即变了脸。

    他二人一者仿佛幽兰若谷,一者仿佛芙蓉映日,若比肩而立该是道绝美风景,偏偏冷脸对冷笑,剑拔弩张,几乎快要咬在一起。

    突然,一声低咳打破沉静。

    何英循声望去,就见余燕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从膳堂走了出来。

    走向何英接过他手中木盆,又将芹菜放入盆中,余燕至顺便包揽了邵秋湖的柴火,笑道:“我来吧。”

    邵秋湖点了点头,一侧首看见了不远处的季辛,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擦拭脸庞水渍。

    何英也没工夫搭理他,跟着余燕至欢天喜地进了灶房。

    蹲在灶肚前,何英一边添柴,一边看余燕至忙忙碌碌切菜,过了会儿便忍不住上前搂住他,将下巴搁在了他肩头。

    余燕至捏起块豆干朝后送去,何英张嘴咬住,嚼了两口发现没什么滋味。

    “邵大夫有恩于我们,你也该收敛收敛脾气了。”余燕至轻声道。

    何英紧贴他后背,望着他侧脸忿忿难平:“邵秋湖说我结巴……还说我……阳气……不足!”

    余燕至没有出声。

    何英静静瞧了瞧他,松开手,走回灶肚添柴,然后又抬眼瞄他,见他始终沉默,便端起木盆揣着颗白菜去湖边清洗。

    余燕至捞出焯过水的芹菜盛盘,刚转身就撞见了自屋外走进的何英。

    将洗好的菜叶一片片送上案板,何英沉着眼皮,小声道:“我……以后……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低头看了看他在冷水里泡得通红的手,余燕至牵入掌心,拉他坐回灶膛前的小凳子,将一碗拌了盐的豆干放在了他腿上。

    何英拿起豆干咬了一口,剩下的喂给了余燕至,一面舔着指尖盐粒,一面道:“好……不……好吃?”

    余燕至亲了亲他的脸,转身又麻利地炒起菜来。

    一碟芹菜炒豆干、一碟醋溜白菜、一碟凉拌木耳,四碗米粥。屋外月明星稀,屋里却是暖烘烘,桌上一盏油灯照亮了四张面庞。

    邵秋湖捧出一坛果酒,斟满四杯,果酒滋味甜美,堪比蜜糖。

    余燕至从不好杯中物,季辛更是滴酒不沾。

    然邵秋湖也并不劝酒他们,只管与何英觥筹交错。何英禁不住挑衅,一眨眼已是三杯下肚,可刚要举起第四杯时就遭到了余燕至阻拦。邵秋湖似笑非笑仰头一饮而尽,何英不甘示弱,也顾不得余燕至紧皱的眉头,随即喝了这杯。

    好好一顿饭,被他二人吃得酒色香熏。

    何英此前从未饮过酒,因为庄云卿管教严苛,所以他也不知自己不仅没酒量,更没酒品!

    收拾过膳堂,余燕至回到屋中,便见何英目光迷离,静坐桌前。心知他正在酒劲上,余燕至替他倒了杯茶:“以后少喝点——”

    险些咬掉舌头,余燕至顿觉浑身一轻,竟被何英拦腰抱起扔上了床。

    黑影迎面袭来,何英跨坐在了他腰间。

    “别闹。”余燕至拍了拍何英大腿。

    脸上扬起淡淡笑容,何英手指摸往腰间解开腰带,随意丢去了床下。

    怔了怔,余燕至直直望向他。

    (和谐/完整版见微博三更灯火谁人催)

    身上清清爽爽,被单和床单也焕然一新,余燕至在屋内环视一周没有寻见何英,他愣了愣,刚要起身,就耳闻“吱呀”一声,门被由外推了开来。

    何英甩着湿手,边走边骂骂咧咧道:“我都……给你洗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扭头望向他,余燕至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没……”何英快步行来,坐去床边,湿手朝被子一抹,按住他肩膀就要将他送回被窝,“你再睡……会儿。”

    余燕至摇了摇头,将他双手捂入掌心,道:“我衣裳呢?”

    “洗了。”

    “包袱里还有一身,你拿给我。”

    何英踢掉鞋子,跨坐在余燕至腿上:“一大早……我都洗了……”

    余燕至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目瞪口呆看着他:“你都洗了,我穿什么?”

    “你别起来,”何英亲了亲他嘴巴,额头抵住了他额头,“你还……疼么?”

    若非何英提醒,余燕至快要忘记这回事了,他也惊讶那处竟是没什么痛感。

    “邵秋湖……挺厉害的嘛。”何英不情不愿夸了句。

    总算知晓了其中原由,余燕至一口气忍了又忍,半晌才道:“以后——”

    何英倒是耳聪目明,立刻就懂了他弦外之音,搂住他脖子,得意道:“我跟邵秋湖讲……是我要用……”

    邵秋湖又不是傻子……

    余燕至轻笑出声,让何英去药柜旁取来了一沓纸和一把剪子。

    靠坐床头,余燕至折好纸张剪了起来,不一会儿,小兔、小羊、小牛便铺满被面。

    何英一样样拿入手中细看,最后一张被他抖落碎屑平展了开来,瞧了眼就望向了余燕至。

    “喜欢吗?”余燕至问道。

    何英躺在他身侧,将那张“囍”字盖上了脸庞。

    余燕至像揭喜帕似的轻轻揭开,何英缓缓转头,眼底是逐渐放大的人影。

    余燕至吻上他的眉心、眼睫、鼻尖,最后锁住了他双唇。

    何英一瞬不瞬望着对方微阖的眼帘,感受探进口中的柔软,视线模糊起来,他想或许是余燕至靠得太近,或许是还不够近。

    如果可以,何英想将自己揉成一滴血滴入余燕至心头,这样,就不必分开,能永远在一起。

    “咔嚓”轻响,镣铐自手足脱落,余燕至尚未回神,何英却已一刀往严丰的方向刺去。

    余燕至倏忽惊醒,一手夺下何英武器,一手将他推往身后,刹那间,锋利的刀刃便紧紧贴上了严丰脖子:“你的目的?!”

    愧疚地看了两人一眼,摆正霍延武撞翻的碗,又从他腰间解下钥匙,严丰大步流星朝囚牢深处走去。

    何英半蹲在余燕至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膝头,一只手捏着半个馒头,边吃边等着喝他剩下的粥。

    突然,一阵脚步声闯入耳中,何英怔了怔,往日收碗碟的人不会来得这样早,脚步也不会这般急乱!

    “严师兄?”余燕至惊讶地望向来人。

    何英稍稍松了口气。当初他被押往囚牢的路上遇见了严丰,严丰打过他一拳,拳风浩荡,然而力道很轻。那时他便有所疑惑,只是想不明白。对严丰,何英的敌意并不十分重,但仍牢牢握着匕首,如若此人敢伤余燕至,何英将毫不犹豫割断他的喉咙。

    严丰走近,蹲下,钥匙插入锁眼,熟练而迅敏地打开了铁镣。

    送过饭后,李畅走了回来,顺势坐在霍延武身旁,道:“余易罪有应得,可他那表兄倒是怪可怜的,听说孤苦伶仃也没别的亲人。”

    霍延武喝下半碗粥,抬头挑了挑眉:“余易受罗刹教唆使皆因此人,难讲他底细清白与否,在调查清楚前只能关一日是一日了。”

    “我看不像,”李畅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这里关过的哪个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表兄又瞎又哑能成什么事?裴师兄也太不近人情。”

    眼瞧何英将手缩进袖里抽出了匕首,余燕至连忙压住他手背:“别冲动。”

    何英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在背后响起的开门声中微微侧过了脑袋。

    “得罪了,师兄!”严丰掌起掌落。

    后颈一疼,李畅一声未吭晕厥过去。

    “师弟莫要激动,下月屠魔大会,余易难逃惩罚,”霍延武安抚道,“我知晓你与他曾感情颇为深厚,但无须自责,师父尚且被他的表面蒙骗,何况师兄弟们,谁又看得出他是如此险恶之人?”

    严丰神情沉重,从食盒里端出最后一道菜摆上桌。

    霍延武自认话说得重了些,为缓和气氛,扭头朝严丰一笑,指着菜碟,道:“师弟,你也坐下吃——”

    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霍延武两眼一翻,“咚”地趴倒桌面,撞翻了半碗热粥,粘糊糊的米粒洒得四处都是。

    李畅大吃一惊,立时反应过来,刚要摸剑,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便罩在了头顶。

    “你瞧余易像吗?”霍延武沉声道,“裴师兄谨慎行事为得是不让罗刹教再有可乘之机,你怎能误解他一番苦心?”

    跟罗刹教扯上关系便是大是大非,李畅只得乖乖闭嘴。

    第十四章

    严丰依旧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摇头道:“对余易这等奸险狡猾,厚颜无耻之辈,我会忍不住当场杀了他为师父、师兄弟报仇!”

    看守囚牢的两人,一人跟着摇头,一人叹息一声,端起饭菜朝牢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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