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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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在宫中的时候,这个负刍还是个牙牙学语、逐渐撒泼打混的小男孩。从德夫人搬出了王宫,他便很少见到负刍。只是国家大祭或者宫内大典时,才能看到渐渐长大的、始终低眉顺眼他。有时把他的师傅叫来问一声,只知道这孩子胸有大义,才智过人。至于人是什么脾气、渐渐长成什么个头、有什么喜好、平时都在干什么,李园心中都是模模糊糊。

    只有这次熊犹登基大典,他突然发现,负刍似乎是在一晃之间,就已经变成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这让他有些吃惊,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大典过后,他指派陆子期加强对负刍的监视。从陆子期传来的报告中,李园知道负刍心胸不凡,大言不惭,常常说要兴复楚国,击败强秦。

    尽管没听到过对他李园及国内朝政有什么的怨言,但李园知道,一个有着冲天抱负的人,要想实现梦想,必然要掌握朝政,控制军队,不然则一事无成。既然他有这种企图,必然会有揽政的行为。就是现在没有,将来会不会有?

    而且据陆子期来报,这个负刍与项燕之子项伯、大姓之家的钟仪吾、左史之子潘崇经常在一块儿喝酒、玩耍。城南叶公之子叶居,也常与他来往。虽然未见叛逆之行,但也有结党之嫌。所以要警惕,不可掉以轻心。特别是他与项燕之子项伯结交,更不能不让人警惕。

    “这个负刍回鲁国真的是代母祭祀吗?是不是与什么人串联呢?”李园分析着。觉得这个负刍到鲁国去,明为祭奠,实有不轨之行、不臣之为。这个越来越大的孩子,很快就会成为熊犹的强劲对手国。

    “如果我李园不在了,他母亲不在了,他熊犹能控制得住负刍吗?可以断定,负刍今后必然会与这个孱弱的新王分庭抗礼。”

    想到这,李园觉得后背阵阵冷汗。

    看着李园紧急眉头,陆子期忽然笑了。

    “司寇为何发笑?”李园忙问。

    陆子期忙回答:“您是堂堂令尹,大权在握,何必对一个乳臭未干的人费这么大脑筋?把他除掉就完了,谁还敢讲个不字,在令尹面前呲牙?”

    李园摇摇手,“不可不可。我这个人,当年为国除贼,杀了黄歇以后,我的手是再也不愿染血腥了。再说负刍这孩子,调教好了,未尝不是国之栋梁、熊犹的左膀右臂。当然,教化不力,也可能是国之大贼,不可不防。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干脆让他从军吧。他也大了,哪能天天斗鸡走狗、无所事事。他也该为国效力了。”

    “令尹妙计,派他从军,依臣建议,就派他到秦楚打仗的前线去。如果他能带兵打胜仗,当然好。如果打败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治他的罪。要是打死了,正好给令尹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令尹智谋,在下难及,这叫欺敌于无知,杀人于无形,高,高,实在是高明!”陆子期兴高采烈,显得十分虔诚。

    见李园露出一付自负的神情,陆子期加了一句,“令尹大人,在下建议,您一惯宽仁厚德,爱民如子。那是对自己人,对听话的人。对这个负刍,在下的意思是令尹您要抓紧实施,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听陆子期对他的想法这么一丰富,李园眼前一亮,说:“你去吧,给我盯着负刍什么时候回来,都干了什么;回来之后都与什么人聚集活动。有什么动静立刻报我,不可马虎。现在国家是多事之秋,不容我们有一点闪失。我马上到项燕那去,让他项燕迅速安排。”

    陆子期走了。李园立刻赶往坤宁宫,他想亲自问问李嫣,德夫人果真是到她那儿请安了吗?真说了让负刍到鲁地祭祀了吗?

    一进坤宁宫,浓烈的香味让他眉头一皱,忙叫宫女把香灭了。

    李嫣躺在床上,见李园进来,眼睛微睁,细声说:“不要灭了,我这几天昏昏沉沉,就靠这香提神静气呢。哥哥,有何事,说吧。”

    “德夫人到你这来过吗?说过让负刍到鲁地祭祀的事吗?”

    “来过,带着负刍来的。也说过到鲁地的事。怎么啦?”

    李园松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便坐在床边,问道:“妹妹对这个负刍怎么看?”

    “哥哥怎么突然对负刍有兴趣,他怎么啦?”李嫣问道。

    “没什么,这个孩子长大了,我当然要关心关心,觉得国家需要他出来做事了,不能再闲马游缰了。只是这孩子的心,我不摸底。所以请妹妹说说感觉。”

    “是这样啊?我觉得这孩子,人高马大,内心灵动,外表老沉。对我甚为恭谨。但内心是否纯洁忠诚,不好说啊。那哥哥如何看呢?”

    李园沉吟了一下,说:“我看,这个孩子不可小视。登基大典时,许多人兴高采烈,对熊犹恭敬有加。负刍虽然行礼如仪,却面上笑意肤浅,十分造作,且对王上有蔑视之目光。”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李嫣不由地露出吃惊的眼神。

    李园淡淡一笑,心想,“女人家,知道个什么。”嘴里答道:“他对熊犹是刹那间的眼神,一乜即逝。我是真真地看到了。”

    “那我们要防他。”李嫣在骨碌坐起来,说:“我记起来了,他这两年来我这儿,水不喝一口,果品不尝一点。没歹话,也没什么好话。就是默默坐着。与熊犹更没话了。哥哥,你要防他啊,熊犹哪是他的对手啊!”

    李园一看李嫣这么紧张,不禁笑了,“妹妹何必如此紧张。他小小年纪,能翻起什么大浪?”

    “那哥哥也不能大意。”

    “这个当然。我已经安排了。妹妹放心,我走了。”

    刚一到门口,李园又回身问:“你这一阵怎么了,老是这毛病那毛病的,宫医看了吗?”

    “没什么,就是头痛,周身整天整天酸疼,晚上经常睡不着,睡着了还老做恶梦。这已经不是一天了。这些个庸医也没什么招术,净弄些醒神补脑的汤药,一点用也没有。”

    “那回头我让宫医再来检查检查吧。我走了。”

    李园回到令尹府,考虑如何对项燕说这个事。

    他心想:“让项燕给他个军衔,把他派到边境去卫戍,一来让他不能染指国政,二来又能为国家出点力。他平时不就嗷嗷叫要保家卫国吗?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吧,也显示我李园并非厚此薄彼。三来他到了前线,能杀敌立功当然好,如果打了败仗,我李园就拿住了他的软肋,掌握了主动,想处置他随时都可以。只要他到前线去,打起仗来,受伤、为敌所擒或者被敌所毙,都是在所难免。如果他死了,我李园就借敌手,为熊犹消灭了一个可怕的对手,而他德夫人也怨不得我什么。如果我再大张旗鼓地厚葬他,不更显示了我李园对先考烈王的一往情深、无限尊重吗?不就显示地我对熊氏家族的万般厚爱吗?”

    一想到这,他不尽激动起来,一脸得意的狞笑。他喊一声,“备车,到大司马府去。”

    令尹府与司马府相距不远,很快车到司马府前。李园一下车,早已有人通报进去。

    就见项燕已经乐呵呵地出来了,远远地高喊:“令尹何必劳动大驾,一声吩咐,我不就去了。”

    “那哪行?前来见见上柱国,也是我的本分。”李园回答着快步前行,两人作礼,项燕手一挥,“请。”

    “大司马请,上柱国请。”

    两人进宫坐定。项燕抬起了眼睛,似乎询问李园来何事。

    李园知道项燕这人嫉恶如仇,为人正直。尽管平时对他倍加尊崇,封赏不断,但仍然不能彻底拉近两人距离。李园只要与他一接触,时时便能从他身上感触到凛然正气,不可轻视,与其难有轻佻之举。

    既然不能对项燕直抒胸臆,直言对负刍的安排,那就换个方式,把真实的想法包藏在大义凛然之中。

    “我此次前来,主要想听听近期的态势。秦国又有什么新动作。”李园说。

    项燕的脸上出现了阴影,脸色变得凝重,停了一会,说:“边报不是已经报给令尹了吗?令尹为何还要专门来问,令尹的意思是?”

    “因为看到驻秦国使者来的报告,说秦国已经对楚国近期有所图。但细节不清,事关国家安危,我不得不关心啊。”

    “令尹是要臣说实话,还是要听假话?”

    “当然要听实话。”

    “那臣要说了。情况不妙。”

    “怎么个不妙法?请大司马细说。”

    “据可靠消息,秦王近期多次召开朝会,商讨侵伐我国。王翦嘛,目前是极力反对,以为时机不到。但将军李信等一帮少壮,一力赞同,力请出兵。据可靠消息,秦国正在修整通往我国的道路,就在平舆不远之地已经建立了多个粮仓,开始屯积大批粮草和军具。这都是要进攻我国的信号。不然他在两国交界处放那么多军需物资干什么呢?依在下看,秦楚两国必有殊死一战,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在下身为大司马,这心一天到晚都在繃着,每过一天,臣的心就繃紧一分,感觉这秦军就要来到眼前。我楚国真的是岌岌可危啊!令尹啊,在下吃不好,睡不着的原因就在这啊。”

    “大司马为何长他人威风,灭自己之气?想我楚国虽不是好战之国,然也是带甲百万,车万乘、骑十万匹,士气高昂。秦兵真的侵我河山,灭我氏族,我千万楚民,必然会愤起一战,击败强秦。”

    “令尹有如此雄心壮志,绝决之心,令在下倍受鼓舞。在下相信在令尹的领导下,必能击败强敌。然我们的准备必须要提前进行了。不可养尊处优,安享太平。有准备与无准备是两码事。”

    “大司马但管吩咐,我一定举全国之力,兴兵强兵。”

    “那要谢令尹了。”

    “为了强军,我还有一个想法。”李园此话出口,立即停下来。

    项燕抬眼看看李园,“好想法,尽管指教。”

    李园答道:“保家卫国,匹夫尚有一责,更何况我王族重臣呢?我的想法是,把现今王族、大姓、重臣的子弟们都动员起来,让他们参加军队。我要颁布一道诏令。今后,王族重臣子弟,不参军服役,为国效力者,今后不得在朝为官;不奉令投军为国效力的,轻者削籍为民,重者格杀示众,以儆效尤。我想,只有王族、朝臣带头,才能振奋军心,凝聚人气。”

    项燕一听,一拍腿,“在下以为,这是个好办法。有他们带着,士卒们的斗志将如火如荼,何愁不能击败强秦?”

    项燕顿了顿,问:“只是这些人不可能一古脑都投军。令尹想让哪些人作为第一批呢?”

    “那大司马看负刍如何。他是先考烈王庶子,派他投军,将有极强的号召力?”

    项燕楞了楞,认真地盯了李园一眼,“令尹确实想要负刍公子先带个头是吗?

    “这个当然。我就是这个意思。”李园答道。

    “那令尹要给他个什么军衔呢?派他干什么、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呢?”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让他在你手下做上将军吧。我希望他能迅速成长,为国家出力,今后好辅佐新君。如果大司马能把他派到平舆去,让他在与秦军对垒的前线,及早熟悉秦军的战法,感受其力量,摸清其特点,我想对他的成长,是再好不过。”

    “在下知道了。不过,负刍公子,先考烈王之子,万金之躯,不能出现闪失。如何安排,容在下想想,再报令尹如何?”

    李园感到项燕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再硬要让他按自己的意图立刻安排负刍走,恐怕就过了。但不管如何,能把他赶到军队里,还是一个妙计。于是接着说:“负刍公子当然不可出现闪失。不然我如何对得起先考烈王在天之灵?又如何向德夫人交待?所以我要你派专人服侍他,如果没人,我来派。务必照顾好他。负刍是王族子弟,要严格要求他。所以务请大司马要将他在军中的行为表现如实告诉我。”

    “派人就不必了。既然令尹要将负刍公子派到军中,我自然有人侍奉他。令尹对他严格要求,着实令在下钦佩,在下一定将他平日的作为禀报给令尹。”

    “那好,我得打道回府了。不再耽误大司马的时间。”

    “那在下不远送了。”

    看着李园远去的背影,项燕默默在心里说:“看样子,令尹要对负刍公子动手了。”

    他想着在城墙上与负刍的对话,忽然觉得,“难道负刍就没动手吗?恐怕。”

    “回家得好好审审项伯。这个小子,自打跟着负刍玩,变得很神密。”项燕想。

    宦海沉浮的人,考虑问题总是复杂。世事难料啊,这个世界,别以为身居高位即可以万事无忧,一不留神,高位即为高危,亲人变成侵人,人不能不多虑。

    李园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负刍的模样。

    “新王登基已经一个多月了,国内有何反应?有反对的吗?特别是王族大姓?”

    李园喝了口水,没等陆子期答话,就接着说:“这几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府中有阴影,身边有杀气。我不明白,这阴影和杀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令尹多虑了。属下暂未发现什么异样,除了这几天未见负刍公子。”

    “你说什么?负刍外出了?他为什么不来报告?”

    “说是德夫人听说太后身体有恙,进宫拜问时顺便告诉太后了。”

    李园突然心里激起一阵凛寒,心想,“负刍,这个负刍,会不会就是我心中这莫名的阴影呢?”

    今天,不知为什么,李园的心中异常烦燥,随着宫内炉火越加旺盛,他的身上阵阵燥热。手一抹脑门,汗已经出来了。

    “最近老是心结不宁,是什么不祥预兆吗?”他在心中问。

    他拍拍头,长出一口气,想让心慢慢静下来。

    “你说什么?负刍不在城里?到哪去了?”

    “属下问过,说是代其母亲德夫人回鲁祭奠,恐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很快,司寇陆子期疾步走过来,一进令尹府,便问:“令尹有何吩咐?”

    司寇一职是楚国国内负责国内治安、侦察、审判的最高统帅。陆子期是李园最为贴心的人,李园主要靠他掌握国内动态,李园特别赋予他的任务是负责监视君王家族、贵族大姓的动静。传他来,李园是要问问他,最近国内、特别是这个城内有什么不利。

    多少年了,他依然那么干瘦。脸上已经折叠出道道皱纹。但一双焦眸,看似浊然,但精神一来,立刻芒焰四射!

    此时,负刍在齐国的鲁山刚刚说服了朱英,匆匆打马回程。

    “来人,来人!”李园喊一声。

    “马上有人过来,问道:“令尹大人有事?”

    “把司寇陆子期传来。”李园下令。

    新王登基一个多月了,国内国外一切都很平静。尽管时不时地大司马府报来秦国正在练兵积粟、要来征伐的消息,但都是虚惊一场。

    不远的大街上,依然是小摊小贩的吆喝声。

    寿春的冬,依然雪在飘,风如刀。

    令尹府中,侍人们已将鼎炉的烧得贼旺,一室之内,温暖如春。

    李园在宫中慢慢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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